“到底是谁怕死?”苏白龙反问道,“你要不怕死能那么多年不碰龙阙?”
两人之间的拌嘴热度不断上升,以往他们也经常拌嘴,最后都是段易生赢的多。这家伙油腔滑调的嘴上功夫倒是比他“闻名于世”的剑法要强的多。
不过苏白龙也知道龙阙一直是段易生的心结,虽然不清楚究竟是因为啥,但提到龙阙段易生就蔫成茄子样。苏白龙好不容易找到反败为胜的办法,便总是提。
“两位不要吵啊,伤了和气多不好。”锃亮的光头从雨幕中探了出来,一脸和善地望向众人。
“哪里来的秃子?”段易生吓了一跳,手里的剑就要出鞘。
和尚是从灌木林里钻出来的,正巧在段易生的背后。
“施主不要动气,小僧是出家人,每日都念佛经,和山精鬼魅可没有半分关系。”年轻的和尚就地坐了下来,“只是这天冷了不少,身上的火镰被雨水打湿了,想和诸位借借暖意。”
“这北隍道可没什么寺庙,你不在寺里呆着,跑山里来干什么?图谋不轨?”段易生问。
“本意是去北蛮讲道,不过被大君从帐子里扔了出来。”年轻和尚的脸上满是惋惜。
“你怎么不去和京城那位讲道?”苏白龙问道,“那位可是对道法佛法都很有兴趣。”
京城那位精研两道是人尽皆知的事,万世帝皇都求一个长生,这一点无论是道门还是佛门都比儒生要强的多,所以韵武帝一直不待见儒生。
年轻和尚循着声音望向苏白龙,眼神中有一点光芒闪烁,随后又极快的消失不见。
“这位施主看上去头顶有佛光照耀,不如皈依我佛,一定能修得无上大道!”
“呸!不就能烧几个舍利子么?”段易生不屑地说。
年轻和尚很是自来熟,而且看起来很健谈,用段易生的话来说是脸皮厚。
“修的无上佛道又怎样?”苏白龙问道。
佛道在圣武的传教很快,犹如一股瘟疫般传遍大江南北,短短几年的功夫,便有了和本土道教相庭抗礼的地位。
“按道理来说可以成为活佛,然后烧出舍利子来。”
“都死了还要舍利子做甚?”段易生说道。
年轻的僧人挠了挠光秃秃的脑袋,似乎真的被真的问题给难住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看得出来他蛮想把苏白龙拉进佛寺里传道一番,不过后者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慧根。
而且对于佛教,他一直没有太大的感觉。
“唉!看施主很有佛性,这串佛珠就送给你了,这可是我从主持的金钵底下偷出来的!”年轻僧人从怀里拿出一串藏红色的佛珠来,带着一股奇特的芳香。“这可是寺里的宝贝,要是被主持给知道了,估计会扒我的皮。”
他的语气平淡无比,似乎扒皮对他而言并不是太大的苦痛。
苏白龙接过年轻僧人手中的佛珠,握在手中只觉得温润无比。
“不会是什么高僧烧出的舍利子吧?”段易生对佛珠很感兴趣,在他眼里这串珠子能卖不少钱。
“秃子你疯了么?我们不过刚刚认识,你就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我?”苏白龙不解。
“佛讲究缘分,我们能够在这荒凉的北隍道上相遇本就是一种缘分,一串佛珠又怎么抵得上我们之间的缘呢?”
“那你怎么不送我一串?”段易生说。
“施主并没有慧根,就算拥有佛教圣器,也领悟不了其中的深意。”僧人双手合了起来,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苏白龙凝望着手中的佛珠,不知怎么回事,在秋庭山那股暴躁的异动缓缓沉寂了下去。他的心里忽然警惕起来,一股危机感逐渐在他心里蔓延。
僧人完全没有老僧般的沉稳,反而在他们扎起的营地里东跑西跑起来。
“没有慧根?”段易生还在喃喃,“我怎么就没有慧根了?”
“掌门那家伙的意思就是说你傻!”武义在旁边嘿嘿傻笑。
“嘿!这秃子!”段易生怒喝道,“敢说我傻?”
他站起身来,在营地里寻找年轻僧人的身影。眼神在营地里转悠了半圈后,看到了蹲在马车旁的年轻僧人。空气中似乎多了一种刺鼻的气味。
苏白龙愣了愣,鼻尖抽动,随后瞳孔放大!那味道......好像火油!
“秃子你在干嘛!”苏白龙一瞬间朝马车的方向扑出。
不过还是晚了,冲天的火龙照亮了整个山林,连带着雨夜的寒意也驱散了不少!两辆马车都化作了熊熊的火团!
马匹惊叫起来,马蹄狂涌。
年轻僧人似是没看见过这副场面,那些马都是段易生精挑细选的北蛮战马,只希望能够快一点将马车里的黄金给送到云险关外,铁蹄下不知道踩碎过多少人的骨!嘶吼起来如同奔雷!
“我这不是看火堆太小,想给诸位多些温暖么......”僧人说道。
段易生也顾不上和僧人计较,北蛮战马受到惊吓势如奔雷,他抄起地上的马鞭就翻身上了另一匹马。
“耀雪跑得更快!”苏白龙轻喝了一声。不知何时他已经坐在了马鞍上,马鞭扬起,化作了一条白色的流光向马车离开的方向追去!
“给我看住这秃子!”段易生大吼了一声,也快马加鞭地冲入黑暗中。
在两人的背影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之后,僧人脸上的表情逐渐消失了下去,如同老僧入定一般沉默。
从这里望去还能看到漫天的火光。马匹的吼声,马蹄的声音在他耳边逐渐远去。
僧人轻轻叹了口气,看着苏白龙留在地下的长剑,又一次陷入了沉思之中。
良久,他低声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