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门官道,耀雪踏蹄前行,这一次的远行只有苏白龙和南笙月。
段易生走的是另一条道,他们会在江南相遇。这一次的剑门大礁定在了南海国和圣武交界的古阳关中,虽然只是个普通的小关,可一旦和楚惜风沾上半点关系,对江湖而言便成为了圣地。
昔日楚惜风一人入关,而后天下无“王”。
苏白龙用油布磨搓着剑身,这是苏百草的习惯。久而久之他也会经常擦剑,水镜一样的剑身泛着冷光,冰冷刺骨。
到现在苏白龙也未给剑取过名,倒不是不想,只是确实是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去形容这柄剑。像是为他量身打造一般,整柄剑都透着诡异,尤其是在前几天第一次沾染鲜血之后,苏白龙总是会感觉剑身上传来悸动。
这柄剑好像有着生命,又好像封印着魔鬼。
分明是神器那样的东西,可关于铸剑的经过顾九疆也不曾记录在案,似乎连他也希望将关于这柄剑的一切封存。
踏出京城后虽然也能看到风雪,可越往南走越暖。苏白龙也渴望好好看以看江南。当初为了复仇虽然踏足过这片温暖的土地,可确实是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游历。
“也不知道道士和那和尚怎么样了?”他收剑说道。
这边苏白龙不过刚出京城,另一边的王项明也抵达了东海。
东海周边只有一座东海城,几十个小渔村围绕着这座城市,王项明并没有入城,而是朝东海边境走去。
不入王境不回武当,这是武当掌教在他下山时的忠告。王境又称小长生境,是羽化登仙的基础,武当对王项明寄予厚望,期待他成为王灵宇那样的人物,武当百年无忧。
王项明也没有辜负掌教和武当众的期望,年纪轻轻踏入天命,甚至在天下武榜上也有其名字。
天下武榜前十人,除了一个顾西平日常露面以外,其他人都行踪难测。
东海的海风吹拂在王项明的脸上,前方海水碧蓝一片。渔民们为了生计在这样的严冬之日也得出海打渔,不过收成往往不好,冷死饿死的人不在其数。
“小伙买鱼么?”年迈的渔夫拉住了王项明的袖袍,“我这鱼昨天才刚上的网,新鲜的很,只要十个铜板。”
他手里的鱼僵硬无比,鱼肉倒是肥美,不过大概是前几夜上网的鱼。海风里带着股涩味,渔夫的脸上能看到裂痕和血丝。终日在海上捕鱼,冷冽的海风便犹如小刀,皮肤再细腻的女子待久了也会变成黄脸婆。
可和样貌比起来,总是不能饿着肚子的。
“我身上可没有铜板,不过我可以为老先生算一卦。”王项明笑道。
都说窥探天机会折寿,可王项明却见人就给算命,这下山一年不知道折损了多少寿命,可他依旧乐此不彼。
渔夫的脸上多了一份鄙夷,一把推开王项明道:“没铜板就别挡路,我可还得把鱼拖到城里卖。”
王项明愣了愣,这世上求着他算卦的人虽说不多可也不少。这样直接拒绝的倒还是第一次遇上。
老渔夫推开他之后便走向那条破旧的独木舟。这样的船大概是进不了深海的,只能在近海捕鱼。但近海鱼价格低廉,要想存铜板买一艘大点的渔船又遥遥无期。
尤其最近天气骤冷,近海的鱼不好捕,要进深海这艘独木舟不知道能撑多久。
深海的大鱼价格不错,虽然危险但回报高昂,他想要斗胆入了一次深海。若是再不换些温暖的被褥他可能会死在这个冬天里。
谁会想死呢?
他膝下无儿无女,年轻的时候只有这么艘破船,同村的姑娘也没人看得上他。这辈子没碰过女人,倒是听说东海城勾栏里的姑娘个个都水灵,不过也只能想想。那么大把年纪了连个女人的手也没摸过,也不知道该说悲哀还是悲哀。
王项明望着他的脚步逐渐走向破船,心里微微一动。
以武当的道法他能看出渔夫年纪不过四十之数,算不得老态。可海风真是无情,把年轻的那一面打磨的一点不剩,风寒让他直不起腰来,腿脚也不利索。
“老先生要入海么?”王项明走到渔夫面前问。
渔夫小心翼翼地拉扯着渔网——这是他除了船以外最值钱的东西了——瞥头看了一眼王项明道:“再过几天就是大寒,鱼都洄游到南海去,要想捕到新鲜的鱼只能趁这两天入海。”
说完他又去打理渔网,然后把小船推入了海水中。
王项明皱了皱眉,这样的小船只怕是一个浪就会被打翻吧?
渔夫似乎知道王项明在想什么,轻声说道:“死了也好,这辈子都活在这片海里,死在海里也没什么,而且这样的天气里海水也没那么冷。”
渔夫把头顶破旧的毡帽摆正,然后跳入了小船中,前方是无边的海洋,和天空连在一起。他四下寻找木浆,最后抬头看到了一连笑容的王项明。
王项明手里抓着木浆说道:“我也要入海,老先生能够带我一起么?我可以帮你捕鱼。”
渔夫摸了摸王项明的臂膀,脸色讶异。看上去王项明虽然瘦弱,可每一寸肌肉都很健壮,线条刚硬。
“你也知道我这船一个大浪就会翻,你跟着我去岂不是送死?海浪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可没功夫救你!”渔夫皱眉道。
他是想不懂王项明为什么要跟着自己去送死,看起来对方也不是吃不饱穿不暖的人才对。
王项明不急不缓道:“要是遇上什么意外,老先生只管逃便是,不用管我。”
“还真是体贴啊。”渔夫轻声说道,“可你为什么要入海?若是因为想看海景丢了性命可不值得。”
王项明沉吟了半晌才道:“听说东海的龙宫里住着龙王,想去看一看。”
渔夫怔了怔,低声说道:“听谁胡说的吧?我在东海捕了三十几年鱼,可从没见过龙。”
王项明笑道:“可总要亲眼看看才能确定啊。”
“疯子!”渔夫低声说了句,升起了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