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当我心情愉悦地坐在医生对面时,起初的一切是多么美好啊!
那天天气晴朗、秋高气爽、碧空万里,让我在来的路上感慨西安居然有如此美好的天气!那一刻,我不知道命运之神用疾病这个恶魔已经将我笼罩,我肉眼所看到的美好只是表象而已,很快,这美好的一切就要在铁的事实面前消失殆尽了。所以,请原谅此刻我用许多笔墨去描述与疾病无关的事物,因为很快我的人生中如此美好、心无旁骛、无忧无虑的生活就要不复存在了!
当我坐在大夫对面的时候,大夫留心看了看我的表情,然后问:“你的家属没来吗?”那一刻,我的心突然被恐惧揪紧,大夫让我今天来拿检查结果,问我的家属干吗?一些电视剧经常演病人得了不治之症,大夫只给家属说,然后合力隐瞒病人,所谓善意的谎言。难道是……不会的,不会的,大夫说过我还年轻,不会中“大奖”的。
对大夫的询问,我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我的家属没来。因为他们现在没有一个人知道我不对劲,只有我自己能感觉到。”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是有顾虑还是什么?”
“我想我还年轻,不会得什么严重的病吧,不想让家人为我担心。再说,这是我的事,我要先知道详情再决定是否告诉他们。”说完,我看着大夫沉默不语的样子,说不出当时是什么样矛盾的心理,既恐惧害怕又无端地充满希望。真相总得揭开。我心一横,问大夫:“大夫,你问这个干吗?不会,不会是我真中“大奖”了吧?”
说这话时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有一丝颤抖,我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仿佛想把心里那个惴惴不安的念头摇掉,仿佛这样,它就不会成为现实了。大夫盯着我的眼睛看了有十秒钟,那十秒钟对我而言有一个世纪般漫长,我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也能感觉到它们似乎蹦到了我的嗓子眼。
残存着最后一线的希望,我仍梦想看到大夫摇头笑着说:“你怎么会如此轻易中奖呢?”但,谜底揭开了,是我最最不想要的,大夫低下了头,声音虽然低,但万分清晰地说:“是,你中“大奖”了。”
谜底揭开了,却是这样残忍。随着那声“是”,我的心咚的一声从嗓子眼沉了下去,到哪了?不知道!
顷刻间,我的眼前发黑,几乎什么都看不见了,耳边也响起嗡嗡咣咣乱哄哄的声音,手脚的血液仿佛一下被抽光了似的,浑身冰凉抽搐。我的眼睛是干涩的,一滴眼泪都没有,因为一切来得太突然,只有心痛,泪,却被遗失了。
那一刻,我仿佛被大夫的话钉在了凳子上,一动不动、冰凉僵硬地坐在那里。大夫停了片刻抬头看了看我的表情,他说了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到,傻了一般地想:我中“大奖”了?!
直到大夫焦急地摇了我半天,我才回过神来,强忍着恐惧问:“大夫,这是真的吗?”
“恐怕是真的。那天我观察了你穿珠子时的协调能力,感觉不对头,平衡能力测试你的反应自己也清楚,脑扫描的图像结果我研究了三天,只能很遗憾地告诉你实情。你和我的女儿一样大,虽然我不忍心把事实告诉你,但我是一个大夫,我没有选择。”
说着,大夫拿出了一沓头部的影像片子让我看,指给我看小脑的影像图,并详细地给我解释着一切细节,我似听非听、似懂非懂地听着,心底一个声音在喊:“小脑萎缩!小脑萎缩!”这个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终于,我忍不住问大夫:“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得这个病?”
正在详细讲解的大夫一下安静了下来,停了半晌他才说:“此病的发病原因至今是谜,所以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得这个病。”
大夫的话一下刺痛了我的神经,我大声喊道:“你说过这是老年病,可我才二十多岁,连中年都算不上,我为什么会得这个病?”那一刻,我都有些歇斯底里,快疯狂崩溃了。
那个和蔼的大夫没在乎我近乎失控的表现,反而充满理解地看着我,慢慢地、实事求是地说:“老年人小脑萎缩是一种规律,谁都没办法控制。而你不同,你的症状是得病了。”
听了大夫的话,我几乎疯狂的思维突然安静了下来,是啊,我是得病。病了,你懂吗?得病不是大夫的错,不能因人家查出了你的病而迁怒人家。为什么会是我?病魔为什么会选择我?眼泪在遗失了好长时间后终于回来了,从起初的一滴滴滑落到后来的涓涓细流以至滂沱大雨,我坐在大夫的对面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