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到西城区不算近。
林珅驱车赶到案发地点时，局里的同事已经在现场转悠了好一会儿。
案发地是一条漆黑狭长的巷子，东西走向。两旁是青砖和铁栏杆间隔的墙壁，一端是前年新建成的高档住宅公寓，广告灯箱上硕大的龙城苑三个字，明亮招摇。另一端则是90年代末的某厂家属楼，低矮破旧至今还未拆迁。
三米宽的距离，却像是分割出了不同的两个世界。
比邻而立，偏偏敬畏分明。
林珅在车里就看见巷口拉起的警戒线。
黄白相间的荧光色，在夜幕下依旧醒目。
巷口边的空地上已经停了辆警车。林珅将车子停在它后面，转头看向摆弄手机的沈拓：“你在车上等我？”
沈拓点头：“当然。”他一个邻市正在休假的协警，还是搞技术的，当然要避嫌。
林珅没有再说什么，径自推门下了车。
巷子里的路灯是年初才安装的，加上两端住宅楼的灯光投射过来，夜间视野其实还不错。
可大约是这里太过狭窄悠长，从外面看起来总觉得格外昏暗。
受害人遭遇袭击的地方正好在巷子中间。林珅边往里走，边仔细环顾着四周。快到地方时，正低头记录的老张感觉到有人来，便抬头瞧向了他。
两人视线隔空相碰，林珅沉默着抬手指了指前方。老张会意他是要从头到尾先走一遍，便微微颔首，忙自己的去了。
巷子另一端的入口同样拉起了警戒线，而且有一名辖区派出所的小警员在守着。见有人从里面走来，他愣了一下。正要开口询问，林珅已经拿出证件给他看。
“林副队。”他笑着打了声招呼，“我还以为您能从这边过来。”
“为什么这么想？”林珅随口问道。
小警员一指面前宽敞的大马路：“这边方便啊！”
林珅闻言低笑出来，没有搭话。
的确这边交通更方便。巷子出来就是主干道福熙路，往南是立交桥，往北不远是商业街。如果不是他路上遇见起交通事故塞车，临时变了路线，的确应该从这边过来。
宽敞的马路对面是一排排的商业网点。都是些美容会所，或是服装店化妆品店之类。有的已经歇息，只剩下牌匾亮着。还有的开门营业，却没有什么顾客上门，隔着玻璃门隐约能看见店主正百无聊赖的趴在收款台上看剧。
林珅锐利地目光缓缓逡巡而过，思绪忽然一顿。他倏地转头看向立交桥的方向，问道：“立交桥下面是不是有个古玩市场？”
“对。”小警员点头，“这市场有年头了。解放前就有，中间被取缔过一阵。九几年的时候又回来了。”
“嗯。”林珅点了点头，冲他一笑，“谢谢你。”说完转身往回走。
这地方其实没有什么勘查的。
如果是之前的话，不过就是一起普通的抢劫未遂。然而有了那几起案子在前，所有的人都不得不打起来一百二十分的重视。
林珅回到案发地点的时候，技术室的两名同事还在勘查痕迹。认真得就差把地砖刨起来带走，生怕遗漏半点用价值的痕迹。
老张盯着手里的本子，皱眉在思考着什么。
林珅没打扰他，只在旁边站了下来。
老张又看了两分钟，这才抬起头来，冲着他问道：“你发现什么了么？”
林珅不置可否，反问他：“被袭击的人呢？”
“情绪很不稳定，暂时安置在辖区派出所了。”说到这里，老张冷笑一声，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塔湾派出所就在龙城苑北门附近，离这里才多远！这孙子就敢在这儿动手，是开始向我们公然挑衅了！”
“未必。”林珅缓缓吐出两个字，语气清淡，听不出情绪。
“未必？”老张一愣，随即眸光微亮，“你有什么想法？”
“靠脑袋想的都不准。”林珅还是那不紧不慢的语速，“老张，你别先入为主。仅凭单身女性被袭击这一个共同点，就认为今天的案子和前面四起都是同一个人所为。你先说说情况，目前已经知道的，要尽量详细。”
“好。”老张将笔记本往前翻了两页，“受害人叫李羽洁，今年33岁。市一院妇产科护士。家就住在旁边的龙城苑……”
市一院距离这里两站地铁，交通很方便。
李羽洁平时上下班并不会经过这条巷子，都是从邻近塔湾派出所的小区北门进出。她今天白班，按照正常情况应该是晚上5点下班。然后按照平时的路线回家。但是因为科里一位同事在竞赛里得了一等奖，晚上没有排班的几个同事就一起去了附近商业街的一家酒楼聚餐庆祝。
吃完出来刚好9点。
一起的同事没有顺路的。李羽洁独自搭乘了一站公交车，在福熙路下车后，准备从这条小巷横穿过去，由西门进入龙城苑小区。
这条巷子被两片住宅区夹在中间，平时不管白天晚上，来来回回经过的人都不少。
李羽洁走进巷子不久，就感觉后面有脚步声。她以为是同路的人，加上喝了点酒意识迟钝，便没有在意。直到走到巷子中间，她无意中扫了眼脚下，这才发现后面的人不知何时已经距离自己很近。两人的影子几乎重叠在一处，后面那人举起胳膊正要朝她后脑砸下来。
她当时就下出一身冷汗，酒也瞬间全醒了。
后面那人大概也察觉到目标起了警觉，落手迟疑了几秒。就是这短暂的一瞬间，给了她逃生的机会。
李羽洁尖叫着发足狂奔，后面那人也紧跟着追了上来。
那人抬手想要从后面捂她的嘴，阻止她尖叫，没有成功。随后将目标转移到她的背包上。李羽洁这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机灵劲儿，顺势摘下自己的包，狠狠地朝对方砸了过去。然后头也不回的一路跑出巷口，而行凶的人不知道是得到财物目的达到，还是失手后有了顾忌。总之没有在追赶，放任她一路跑出了巷子。
李羽洁慌不择路，跑出巷口后也不知道往那边拐的。直到遇见一对收摊回家的水果贩，这才在那对夫妇的帮助下打电话报了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