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尸很重,我抱着她一起跌落到沧河水中,激起了巨大的浪花,紧接着,我就感觉自己的身体旋转了起来,应该是掉进了漩涡之中。
我死死的抓着女尸,咬紧牙关不敢放手,漩涡随着水流一直往前冲,根本停不下来。
我在水里面沉沉浮浮,别说是想办法上岸了,就连想稳住身形都难。
那一刻,我意识到自己这一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漩涡越来越快,水流也越来越急,我的身体在水里面上下起伏,也不知道灌了多少水,喉咙很疼,肚子很胀,人也已经开始迷糊了,可是手却丝毫没有松动。
“沧河水,浪打浪,黑镖船,水里行,鬼门开,冤魂来……”
就在我感觉自己已经快没气了的时候,一阵古朴的号子声传来,迷迷糊糊中,我似乎看到一艘窄窄的,黑色小船朝着我划过来,船头上面插着一根黑幡,幡上面,一个血红的大字随风飘动,那个字我很熟悉!
船头之上,一个干瘦的老头撑着船朝着我这边驶过来,那船逆流而上,顶开漩涡,船身纹丝不动。
老头伸手将我从水里面捞起来,我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正躺在床上,扑面而来的是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着花香,满目的白,手上打着点滴,头很痛,眼睛酸涩,喉咙疼的像是刀割的似的。
“陈沧,你醒了?医生!”
有人叫了起来,紧接着,两个白大褂冲了进来,对我一通检查,然后摘下口罩宣布,人已经没有大碍了,就是需要休息,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被他们这么一摆弄,我这才看清了周围的情景,这应该是病房,单间的,里面有一个陪护床,还有电视机,床头放着水果还有几束鲜花,丁老头坐在床边,身边站着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
“陈沧,怎么样,能说话吗?”丁老头问我。
我点点头,扯着公鸭一般的嗓子说了一句:“水!”
大家手忙脚乱的给我端水,喝了几口,好多了。
“人呢?”我问。
丁老头和那几个警察都是一愣:“谁?”
“救我的人,还有那具女尸。”我让他们把床往上摇,靠在床头问道。
大家都是一愣。
一个像是警官一样的人冲我敬了一个礼说道:“陈沧同志,感谢您配合我们公安部门解决了这么大的难题,这是给您的嘉奖。”
后面的两个警察捧着一面锦旗和一个信封走了过来,交给我。
信封蛮厚的,我不知道里面有多少奖金,但是看起来不止两千。
“女尸已经入土为安,当时您抱着女尸被沧河水冲到了距离事发地点五十里开外的下游,我们找到您的时候,您还死死的抱着女尸,应该是被河水冲上来的,并没有救援人员。”警官将实情说了出来。
可是,我记得那艘黑船,也记得那个唱号子救我的老头,当时沧河那么凶险,没人帮忙,我是不可能被冲上岸的。
但是我又怀疑那只是一个梦罢了,所以也没敢声张。
几个警察都是沧州市局的,跟我聊了一会,让我好好休息,在医院的一切费用,上面都会报销。
丁老头一直沉默着。
等到警察离开了之后,关上病房的门,我连忙问道:“真的没有救援人员?”
丁老头神色凝重,看着我的眼神像是要吃人:“是谁救的你?”
看着他的表情,我忽然说不出话来了,脑子里面忽然就闪现出那面黑幡,闪现出幡上面那个血红色的大字,被子下面的手不由自主的握住了青铜牌。
我摇头:“好像做了个梦,梦到一个人救了我,可能是我脑子糊涂了,出现的幻觉吧?”
丁老头疑惑的看着我,好半天忽然摇头:“陈沧,别骗我了,当时你触动了五行阵,连我都陷在阵里出不来,就凭你那点三脚猫的工夫,怀里面还抱着女尸,能从沧河里面上岸,说破大天我都不相信。”
“可能冥冥之中真的有谁帮我吧,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到底是谁。”我有些焦急的狡辩道。
丁老头没有逼我,再次沉默了。
我心里有些慌,忽然又想起了那女尸:“丁爷,那女尸与柳易合骨了?”
“合个屁啊,那柳家真是太损了,赶在我之前,已经给那柳易配了一个女子,好在那女尸也还安稳,被我超度安葬了。”丁老头说到这里,有些咬牙切齿。
我不禁唏嘘,那女尸费尽心机想要找她的柳易,没想到到了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柳家,从一开始便没有想过要接纳这个女尸,五行阵也是柳家找高人布下的,可怜了那女鬼了,希望她能有个好报。”我嗫嚅道。
丁老头没说话,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奇怪,让我莫名的有些害怕:“丁爷,你怎么这么看我?”
“不知道,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丁老头如是说道,但是继而又笑了起来,“胆小鬼,看你吓的,有什么事情,不是还有我给你顶着?别怕,好好养身体,我还指望你以后接我的衣钵呢。”
丁老头半真半假的说道,我勉强笑了笑,又聊了一会,他说店里面关门几天了,得回去看看,下午再来。
这边有护工,我身上也没什么大伤,便说没事,你忙你的,我能自理。
丁老头走后,医生又来查房,吃了午饭,看了会电视,我便困了。
刚睡下去没多久,我便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我又见到了那女鬼。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就那么看着我,离我十多厘米的距离。
其实对她,我心里面是有点愧疚的,毕竟是我触动了五行阵。
所以,我首先开了口:“听丁老头说你已经入土为安了。”
“是入土为安了,可是去不了地府。”她开了口,语气悲凉。
我挠了挠头,安慰道:“你多做善事,或许还有机会。”
“我不在乎能不能投胎转世,但是,我却想去冥界一趟,你得帮我。”女鬼说道。
我惊讶至极,直摇头:“我帮不了你啊,冥界又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
“我想再见见柳易,你是唯一能帮我的人。”女鬼继续说道,语气很坚定。
我顿时有些急了:“我帮不了你,更何况柳易已经配了**,说不定已经投胎转世,你去了冥界也找不到他的。”
“不,那是柳家强行塞给他的,他不会要,陈沧,你帮帮我,否则,我会一直跟着你的。”女鬼的身影越来越淡,最后消失不见。
我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出了一身汗,四周看了一圈,就看见丁老头正坐在床边。
“你做噩梦了?”丁老头冷不丁的问道。
我点头:“是,我梦见那女鬼了,幸好只是个梦。”
丁老头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来,叹了口气。
“丁爷,你怎么了?”我问道。
丁老头摇头:“没什么,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吃的烤鸭,尝尝。”
……
就这样,我在医院里面住了三天,三天后出院,生龙活虎。
可是,回到丁老头的店里当晚,我又梦见了那女鬼。
她还是一个劲的求我答应她,渡她去冥界,一直纠缠了好久才离开。
接下去,几乎每天夜里,我都做这样的梦,以致于我每天心神不宁的,人也消瘦了好多。
而让我奇怪的是,这些天丁老头也没有做生意,即使王媒婆来了好几次,他都借故身体不好拒绝了。
一个星期后,我找了个时间,去超市里面买了好几样贵重的礼品,花了我一千多块,然后打了出租车去拜访那位退休博物馆馆长。
可是没能见到,馆长好像是旅游去了,接待我的是他家的保姆,我将礼品留下,留了一个便条给馆长,拜托那姓李的阿姨一定要送到馆长的手中,之后我便离开了。
这一回去,一等好多天都没有任何消息。
小叔也没再跟我联系。
而我隔三差五的便梦到那女鬼,后来也就习惯了。
大概在女尸事件后半个月,王媒婆又来店里面,这一次不是托丁老头找货源,而是直接找他去主持**。
我打电话给丁老头,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应下了。
当天晚上,我们跟着王媒婆去了女方家,用花轿接了女方再去男方家,这个流程我走了十几次了,早已经习以为常,再也没有了第一次的紧张。
可是,就在花轿抬到男方家的村口,要过桥的时候,抬轿的四个轿夫齐刷刷的不动了。
王媒婆立刻催促道:“怎么不走了,快点,别误了吉时。”
村里面,男方的亲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女方的亲人也着急,可是四个轿夫摇头,说走不动了,花轿突然变得很沉,就连站立在那里都有些支撑不住。
王媒婆骂了一声,说四个轿夫见钱眼开,趁着机会跟她要喜钱,然后从怀里面掏出一个红帕子,展开来,里面有一串铜钱,她拿出四枚,一人发了一个。
这是喜钱,之前我也看丁老头给寿衣店的那帅哥三枚,虽然不知道这铜钱有什么用,但是看那帅哥很高兴,或许在咱们这个行当里面,的确是好东西吧。
可是,四个轿夫一个都没要。
他们说跟王媒婆合作都好几年了,怎么会坐地起价,是的确抬不动。
说话的时候,四个人都蹲着马步,死死的撑着,腿直抖,头上面豆大的汗珠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