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子一看就不是在说谎。
丁老头走过来,看着这情形,眉头皱了皱。
王媒婆立刻问道:“怎么样,老丁,出什么问题了?”
“怕是真的抬不动了。”丁老头点了大烟袋,一边抽着,一边摇头。
王媒婆看看时间:“可是还有半个小时,吉时一到,不拜堂成亲的话,男方那边恐怕要生变。”
男方要结阴亲,本来就是为了安抚灵魂的,这会子新娘子半路上面撤了,算是悔婚,男方的怨气会更大,到时候会发生什么,谁都不敢说。
王媒婆拉着丁老头到一边去商量了好半天,不知道做了什么决定,之后她便跟男方协商去了。
丁老头走到我旁边,低声说道:“是那女娃子找上门来了。”
“哪个女娃子?”我不解道。
丁老头眼一瞪:“还能是哪个?”
我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是那个崖上女尸。
我做了那么长时间的梦,一直就觉得只是梦,却没想到她的魂魄竟然真的一直跟着我。
只是想想,我便寒毛直竖。
“你不是让她入土为安了吗?还说超度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有些烦躁的质问丁老头。
丁老头摇头:“我能做的都替她做了,可是这女鬼执念太深,无论说什么都想再见一见那柳易,我也没办法。”
“那她干嘛老是跟着我?我又帮不了她!”真是奇了怪了,这个世上比我道行高的法师多了去了,我算个鸟啊!
“我怎么知道,不过你小子的确有些奇怪,就连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都有些意外,你身上不仅透着一股阴气,阴气中却又好像带着一股肃杀之气,说不出来什么感觉。”
丁老头正说着,王媒婆踮着小脚从男方家那边跑过来了,四个轿夫这会子脚下已经开始打摆子,女方家亲戚都来帮着稳住轿子。
“男方家愿意多出两千块钱的下轿钱,老丁头,这事只能求你了。”王媒婆将那两千块钱递到丁老头的手上。
丁老头接过来,转手却交给了我,我吓了一跳,不解。
“陈沧,这两千块钱你拿着,待会你去把新娘子背到新郎家去,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背尸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一想到那天在崖上面的情景,我就寒毛直竖。
“我不背,四个轿夫抬都抬不动,我一个人怎么可能背的起来?”我直接拒绝。
“那你是不是想我们这一群人都跟着遭难?”丁老头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说道。
我身子猛地一震。
那女鬼不敢直接对我乱来,因为崖上那一次,她吃了亏,所以她现在的目标是我身边的人。
想到这里,我定了定心神,我不能让她再作恶了。
“好,我背,但是如果我背不动别逼我。”
丁老头立刻保证,只要我背不动,那他们再想别的办法,绝不为难我。
我点点头,抽出一根烟,点上狠狠的吸了几口,丁老头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说没事的。
我只能硬着头皮听他们的安排。
王媒婆扯着嗓子叫了起来:“请新娘下轿!”
丁老头将一只用白色绣球捆绑起来的大公鸡送到我手里,那大公鸡的嘴被胶带封住了。
我抱着大公鸡,代替新郎去踢轿门。
踢完之后,王媒婆接过大公鸡,四个轿夫将花轿倾斜下来,我半蹲在轿帘前面。
我本来以为会有人上来帮着扶尸体,可是,我想错了。
所有人都背对着我,根本不敢朝我这边看。
紧接着,我只感觉到一双冰凉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后背上一沉,压得我差点栽倒在地。
真的很重。
这让我想起了那夜背我堂嫂,结果被六只鬼压身的情景。
我咬了咬牙,六只鬼我都能背的动,这一只女鬼,应该不在话下的。
可是,下一刻,我便被现实狠狠的打了一个耳光!
我站不起来!
后背上那东西仿佛有千斤重,压得我膝盖骨都疼,想要硬撑起来,只能听到各支支的骨头相错的声音。
男方家那边端来了火盆,从花轿前一直到他家门口,一共摆着七个火盆,里面烧着纸钱。
我必须在吉时到来之前,跨过这七个火盆,将新娘送到阴堂里面去。
“姐姐,你到底想怎样,压死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我咬着牙小声说道。
没有人回答我,耳边冰凉的,像是贴着一块冰块。
“姐姐,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我人小力微,不知道该怎么帮,你最起码给我指条明路不是?”
我可不想一辈子都被一个女鬼缠着,要是真有什么办法帮帮她,我还是愿意去尝试的。
“你先答应我,至于怎么做,之后我会跟你一起想办法。”冰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吓得我浑身一个哆嗦。
我心里一凉:“原来连你自己也不确定我能不能帮你哦。”
“不,我确定你是能渡我的那个人,但是你的能力的确很弱,所以,我得等你成长,你先答应了我再说。”女鬼说话很果断,不容我置喙。
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丁老头,他肯定知道些什么,可是一直却不说。
此时,他正抽着大烟袋,眼神往别处飘,根本不看我。
王媒婆有些急了:“沧娃子,走两步试试啊!”
我摇了摇嘴唇,试探着挪动脚步,可是两条腿跟灌了铅似的,根本抬不动。
“吉时就在十分钟之后,如果你不答应我渡我,我便只能自己成全自己,能杀多少是多少,听过一个词吗,叫做恶贯满盈,等到我做多了孽,恶贯满盈之时,地府照样是要抓我去受审的,说不定到那时候,我还能见柳易一面。”
恶贯满盈!
那可是要杀满上千人积累而成的。
这女鬼的执念竟然这么深,怕是我不答应她,今夜这整个村子都要遭难了。
“好吧,我答应你,只要你放过我周围的人,我愿意配合你。”我最终还是妥协了。
女鬼顿时笑了起来,伸出冰凉的手在我的脸上摸了一把:“陈沧,你可得记清楚了,别想着反悔,否则,后果你知道。”
话音刚落,我只感觉背上一轻,王媒婆还在一边催促着,我赶紧背着女尸,跨过火盆,朝着男方家走去。
之后的一切便都顺理成章起来,丁老头有条不紊的主持着,而我,那一晚就坐在一棵大树下,拼命的抽烟。
奇怪的是,从那之后,我便再也没有梦见那个女鬼了,仿佛之前的那一切,都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一般。
三天之后,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李阿姨打来的,说馆长回来了,要见我。
我喜出望外,连忙又买了礼物打车登门拜访。
馆长的身体很不好,李阿姨上次说他去旅游了,我就在想八十多岁了,还去哪旅游,现在想来,应该是去拜访名医去了。
我到了那里,李阿姨带着我直接上楼,然后去了书房。
馆长坐在轮椅里,膝盖上面裹着毯子,白发苍苍,脸上满是褶皱。
他看着我,看了好一会儿,那双锐利的眼神,似乎要将我的皮肉剥开,看进我的灵魂似的。
我有些局促,但是也不敢造次,只能站在那里让他看。
好一会儿,他才开了口:“你是从哪得到那个字的?”
“偶然的机会在别处看到的,一直记在心里,就是想弄个明白。”我模糊的说道。
馆长摇摇头:“你不愿意说,我也不怪你,毕竟这个字里面包含的东西太多,历史也足够悠久,不能公之于人,谨慎一点是好事。”
馆长拿起桌子上面的毛笔,蘸了点墨水,大笔一挥,四个大字跃然纸上,正是那日我在陈家老宅看到的匾额上面的那四个大字。
我惊得瞪大了眼睛,馆长放下毛笔,伸手掏出手帕,捂住嘴,大声的咳嗽了起来。
我赶紧帮他拍背,给他倒了一杯水,伺候他喝下,好半天才缓了过来。
那手帕上面已经被血染红了。
“这四个字,承载了沧州厚重的历史,曾经可以说是沧州府的一个标志,可是,一场灾难,将一切化为乌有,甚至,代代相传,演变成了一个神话传说,亦真亦假。”馆长一边说,一边喘着,八十多岁了,残烛之年,也真是难为他了。
我心中有些愧疚,为自己刚才模糊的言语,只是我实在是怕摊上什么大麻烦。
但是眼下看这老馆长应该不是坏人。
于是,我放下了心防:“这字,是我在老城区陈家老宅看到的。”
“哦?你竟然去了陈家老宅?你跟陈家有什么关系?哦,我想起来了,你也姓陈。”老馆长从抽屉里摸出一瓶药,吃了两颗,精神好了一点。
我心虚的笑了笑:“对,我也姓陈,不过是外乡来这边打工的,我一个朋友带我去那边说是探险,无意中掀开了匾额上面的黑布,看到了这四个字,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陈家,在百年前,算是沧州府的独门大户,这四个大字便是佐证,但是关于陈家的记载几乎全部消失了,我在博物馆工作五十余载,倾尽全力搜查,最后得到的信息也是寥寥。”老馆长叹了口气,似乎有说不尽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