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低职小层便一直跟随方让五的那几名官员,深受其提拔重用。不论为义为己,也要帮衬几句:
“陛下!下官几人可作证,方刺史所言的确句句属实…”
“陛下!对于此事…方大人可所谓是好心办了糊涂事儿!还请您看在大人已经尽全力弥补的辛劳份上,切勿怪罪!”
“请陛下切勿怪罪!”
几名官员异口同声作揖高声请示,随即也提摆弯身下跪,以表诚心。
大约寂默了片时,只听隋文帝淡然启齿:“嗯…如此甚好!”紧接着徐徐拂袖站起,不由得轻叹一口气,又不咸不淡地出声说道:“都赶快起来吧…若是被旁人看去,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普度众生的世尊菩萨下凡来了…”
众人不免大喜,连连叩头拜谢:“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
方让五这下着实才是彻底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庆幸又愧疚。见隋文帝三人步行往鸳鸯渡街市的方向,连忙带领身后的官员紧随其后:“想必陛下君臣几人一路劳顿疲累!若是不嫌弃粗陋,移至微臣府舍一住可好?”
隋文帝双手负背,笑而不语。而左右两人的脚步并未停下,只听鱼具泪侧眸轻淡回之:“陛下的意思是…住在此地客栈便可,无须几位大人大费周章!”
话音刚落,惟见隋文帝嘴角的笑意更深,这是表示认同的含义。另一旁的陌满奇倒是始终面不改色,仿佛置若罔闻。隐藏在蓑笠下的目光,一直定睛在四周的合欢树上。
“这…那样会不会太过将就了!微臣担心那些开门做生意的店家人会款待的不全面!微臣作为当地的职掌人,陛下你们还是由我等亲自照料比较安心!”好不容易可以有一个与当今天子面对面促膝长谈交流的好机会,方让忠依旧不死心地继续恳求。
淡定欣赏沿路风景的隋文帝:“咳哼!”
方让五一行人不禁满肚子的困惑好奇:“这是…?”
陌满奇垂眸琢磨,轻微转身,幽幽开口:“陛下的意思是…不用了!”
满面春风的隋文帝差点笑出声音:“咳咳哼!”
众人这才立地恍然大悟:“噢~”
“咳咳咳…”又是一阵断续不停地咳嗽声传入耳中。
陌满奇与鱼具泪不约而同,默声相视互望。
不明何意的鱼具泪:看我干嘛…
陌满奇的神情尽是挑衅,嘴角略挑:继续啊…该你了!
鱼具泪顿时无语,不去理他:……
目光逐步上移再去瞧,隋文帝摇摇头,一副的懵里不懂。
“你们是哪里来的乞丐?赶快速速离去!”
“诶!你这人讲话怎么如此蛮横无理!最不济我们也是长辈…”
只听背后响起了方让五的厉喝声和争执的动静,引得众人纷纷回身去看。
只见路旁有一位银发白胡老人,他的身形佝偻瘦弱不堪,拄着拐杖。背有重柴,行动起来十分缓慢。双目混浊还不时的咳嗽几声,没走上几步,便停在路边休息一会儿。
另一位也是衣着素朴无华的老伯,简单的小袖衫和裹腿裤。头戴一顶蓑笠帽,常年靠捕鱼为生得以锻炼。
虽然已年逾古稀,却仍是鹤发童颜,神采奕奕。与那名老人距离相隔不远,见此情形,当即不满。
“休要那么多的废话!这条路你们走不得!”方让五小心地偷瞥了隋文帝一眼,不耐烦地摆手催赶着。
“咳咳…对不住!不小心打扰了几位!我二人这便绕道…”年迈的老人嗓音沙哑难听,周遭散溢着的焉病气息。生怕沾染其身,不得不令人唯恐避之。
“咱们不绕!为什么要绕?哼!看这几位气质不凡文雅有理,到底也是多少有几分学问的人!竟然能说出如此天大的笑话来!找个旁人打听打听!这条路凭什么你们可以走得,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就走不得了?!”那意气风发的老伯,倒也是个嫉恶如仇之人。拦住欲要走开的瘦弱老人,指着方让五的鼻子就开始反驳斥问。
“简直是…”不识好歹!若是冲撞了圣驾,是想提早些日子伸腿瞪眼吗?!
方让五原本就一直拎着小心脏翼翼呼吸,这下变得更加怫然不悦,正准备采取强硬手段。
“住手!”不怒自威的气势,瞬时释放蔓延。
“是…是!”方让五立即收手,退在一边。
隋文帝独自走近那位老人,将其那一捆重量不轻的木柴取下后背与已身。
“陛…”
“这如何使得…”
包括方让五在内的几名官臣,不禁目瞪口呆。楞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而陌满奇与鱼具泪心有灵犀一般,神情从容不迫。察觉到四方暗处警惕凝固的视线,并未紧跟其去。
“使不得使不得!老朽自己来便可!咳咳…”那老人受宠若惊,气血上涌,又是一阵闷咳。
“不打紧的!老人家可是这鸳鸯渡本土之人吗?”隋文帝两肩背柴,双手搀扶着老人的手臂朝前方行走。一边闲聊家常的同时,随时注意脚下有些不平稳的石路。
“是的…想当初啊,这一片的马缨花开得还没有现在那么旺盛…”一见倾心尽生的善心姑娘,依然还是那么羞面青丝俊俏。
那手提鱼壶的老翁,言嘲又暗其不明:“哼…身份不列贵贱,品行才分高低!”话音落地,
方让五不自觉颔首,润油充足的面庞微红,再抬头便见那老伯走向了别道。
离去的背影逍遥不羁,似唱非唱:“拔山涉水哟…只为钓一银鱼!何处无有?待鱼翁送去嘞…”
就这样,一众臣便不疾不徐地跟随在谈性大发的隋文帝和那位蹒跚老人的身后。距离不远,却也不近。
空中惠风轻扬,那一片伫立郁亭的合欢树也忍不住摇枝晃叶。
当隋文帝将孤居的老人送至家门口,亲眼见其迈进屋内时才安心。忽地有盏小油灯亮起,才后知后觉,原来黄昏已经渐晚。灿橘色的云霞一点点消失释散,被幕蓝的夜色取代。眼低遥望去的地方,皆被罩上了一层暗灰色的薄纱,昼晚交替,日复一日。
那接收过午阳照射的迎踏江水此时十分冰冷清凉,若可将手稍稍伸进江面之下,便会即刻感受到一股裹体入心的暖流。
咦?方才游过去的是何物?那是一只源自大兴的白须鱼,不知是何人流放于此。许是在长途的觅食之路上迷失走散的小鱼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