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谷元与几名家仆纷纷转身见此,便立即躬身,对长孙盛行下一礼:“小的见过长孙大…!”
“唉!老夫方今身在宫外不讲究这个!你等不必如此多礼,以免引惹旁人注意!”长孙盛单手拦下乌谷元,又连连摆手。推却之意,言明于表。
乌谷元胁肩谄笑:“是是是…听您的!听您的!”
“令姊身体可康健?”
“尚好尚好!”
“最后一次与你姐弟二人见面似乎还是在老夫前往突厥时举办的践行宴上!”不知不觉两三年的时光已过,使得长孙盛油然而生的感喟不已。
乌谷元点头附和:“您说得可不是啊!眨眼一晃的功夫,时间说快也快!嘿嘿嘿嘿…”
“好…那咱们便快走吧!”
“是!”
长孙盛在乌谷元几人的引带下,沿着河岸路经石桥。又穿过数两条小街巷,距离说远不近,说近也不远。左拐右转,这才到达了四水归居。
而大府门口前,吉乌氏率领一众下人女仆早早恭候多时,翘首以盼……
第三层比屋连甍的飞檐流阁,视野高阔,恰好可观烟火市集的景象。
临近天亮才合眼的舟与归,又起得十分早。此时的面庞线条极致柔和,双眼下隐隐有两片影青。已经过肩的幽墨长发高扎起马尾,额前有细碎的发丝落散在脸颊两侧。
一身舒适丝玄缎衣,将其宽肩劲腰的身段尽数勾勒显出。
仔细洗漱过后,便整个人趴在阁台的窗边。不言不语,只直勾勾的盯着不远处一群打笑说闹的私塾学生,连蹦带跳地自跟前路经走过。
“少爷…用早膳吧!”
舟与归单耳一听这熟悉的音腔便知道是谁,依然保持着卧趴的姿势:“嗯…”
“再不吃会凉的!凉了再吃就会生病的!生病了就要看大夫!看…”奉违见舟与归还是一动不动,一边摆放着清粥与膳菜以及几种精美的面食小吃,一边不住嘴地喋喋不休。
舟与归就是不想动:“嗯…知道了!”
“知…知道了!那…那你倒是过来呀…”奉违未免有些太过无奈,感觉自己有一颗永远为他操不完的心。
舟与归没吭声,默默起身转过去。在置放整齐的四方小桌前,端正坐好。用饭的礼仪姿态,规矩文雅。因自小便经过严苛不苟的训练,所以尽管他极致厌烦礼节繁琐,殊不知已然习惯成自然。
“教书的谢先生大概会在辰时到达!继而便是习武的尉迟师傅…”
舟与归忽然出声打断,问了没头没尾的一句:“那谁呢?”
奉违不由得一怔,一头雾水“哪…哪个谁?”
舟与归吃饭的动作顿住,幽幽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似答非答:“你说呢…”
慢一拍的奉违这才反应过来,如实答道:“听说四水归居来了一位朝廷重臣,吉夫人他们应该是去接待了!”
舟与归将竹箸一放,使巾帕擦拭着嘴角,当即站起身:“走!”
“走?走去哪儿?”刚坐下的奉违,不明状况的脸上尽是懵然。
再转眼去看,桌上的饭菜只动了少些分毫。
“还没…”
“饱了!”
四水归居的后院内,最为吸引人们注意力的当属那一大片已经锦簇汇聚的花圃。枝叶衬映的苞朵一一逐渐绽开,迎风招展。
倘若遐想等到彻底盛放之际,该是一幅百花竞艳的春景美图,会多么令人咋舌惊叹。
“这花儿当真是养得让人赏心悦目啊!想必吉夫人顷付了不少的心血,才能有所成果!”
寸步不离陪随在长孙盛身侧的吉乌氏亲耳听到这番称赞,立即笑得合不拢嘴。
“呵呵呵呵呵呵呵!长孙大人您可太过夸奖了!只是妇道人家一个不足挂齿的小爱好罢了!呵呵呵呵呵呵呵…”
“呃…吉夫人!”长孙盛扬起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呵呵呵呵…”
“吉夫人?”
“呵呵呵…”
乌谷元霎时慌了,悄悄扯了扯自家姐姐的衣袖提醒:“姐姐?!”
“呵呵呵…”
只见吉乌氏依然忘我的掩口大笑,乌谷元不由得增大了些音量:“姐姐!!长孙大人叫你呢!!”
“啊…啊?诶诶诶!长孙大人您有何吩咐?”吉乌氏这才回了神,开始谄笑不停。
“许久没有与英儿、璇儿相见,老夫甚是挂念不已!不知他二人现在身在何处?”
吉乌氏半仰望着天色,心下估摸着时辰,猜测答道:“八九不离十!许是去了冠云私塾!”
长孙盛轻缓点头,脚下的步伐不疾不徐:“原是如此啊!自打老夫奉圣命护送千金公主出使外行!去的这几载,他兄妹二人便暂居此阁中,真是有劳吉夫人费心照料!”
“哎哟!您这说得是哪的话儿!太见怪了不是!都是应该的!应该的…长孙大人此次前来必定有要事处理吧?”
长孙盛含笑回应:“嗯,正是!”
吉乌氏的眼睛立即眯成了一条细缝:“民妇一猜就是!吉元!”
“姐姐!”
“立刻派下人整理几间环境装饰都务必上好的房间出来!以便长孙大人他们好生歇息!”
“好嘞!”
长孙盛停下脚步,对吉乌氏轻微点头:“叨扰叨扰!”
“哟哟哟…小小事宜,根本不值一提!大人真是折煞民妇了!使不得!使不得!”吉乌氏受宠若惊,圆溜的腰身更加低卑了几分。
“少爷…少爷!小归!”
舟与归骤然止步,返身去看身后紧追不舍的奉违。
他的胸脯迅速上下起伏,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峻认真:
“我有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偏要去那种人多事杂的无用之地?在这里不是挺好的吗?还有我陪着你!又莫不是…你想搞点动静出来,想尽快回去!既然之前我亲口说过,就一定会帮你!何必太过急于求成!还是说其实你对我…根本就不信任!”
一通略带怨气的言辞落罢,恢复过思绪的奉违这才意识到,自己与舟与归之间的身份差距。
“抱歉!是小的以下犯上了!没有资格同晋王这般讲话!还请殿下原谅!”
舟与归倏然抓住奉违的手腕,阻拦住奉违正欲低卑下跪,脸色上可以看得出并不是什么开心的表情:“你这是在践踏自己的尊严?还是故意气我个好歹?!再最后跟你说一次,这里!我无时无刻没有停止想要离开的念头和打算!但绝对不能做出伤天害理诸类的事情!争夺太子之位,也亦是如此。没有真才实能,仅仅只靠恶劣手段。只怕最后我也会早早被冤魂恶灵拉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这是舟与归多年来到倚云端,头一回一口气讲了这么多的话,仿佛是把这辈子的都说尽了。
话音碰地,便头也不回地迈步前往后院的位置。
始终关系默契心照不宣的两人,貌似是第一次陷入僵局。此时的气氛一度降至冰点尴尬,进退维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