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珏的指尖,便停在了蕊流面颊。
许是感觉不够舒适,蕊流胳膊又紧了紧,脸也在奕珏胸前埋得更深。
“唉……”奕珏兴叹出声。
蕊流睡过一个漫长早晨。
奕珏则在自己心跳声声之间度过。
太阳升起小轩窗,蕊流呼了一小口气,悠然而醒。
虽是醒了,却没有动。
“奕珏,你太瘦了。”蕊流还是那般抱着奕珏,眼神空旷,喃喃地说。
奕珏的手掌,呵护住蕊流侧脸,另一只手,揽过蕊流的腰,自此两人更加紧密。
“什么时候来的?”奕珏轻问。
“昨日天刚亮,你倒在地上睡着了。”蕊流答道。
奕珏昨日合眼之前,以为自己路遇幻景,未料,那刻蕊流真实站在眼前。
蕊流来得也是及时,此时霜露凝重,若是奕珏就此席地而卧,必着风寒。
蕊流当下唤了人来,将奕珏移上榻,自己守在奕珏身侧,待到夜晚,便也趴在旁边睡着了。
这一睡便至此。
奕珏一个翻转,欺身将蕊流置于下方,目光炯炯闪烁,直视蕊流眼底。
蕊流双手抚上奕珏的脸,轻抬起头,嘴唇递去,贴上了奕珏的。
奕珏再无理智,印下深吻。
这一吻并不迷乱感性,对于奕珏而言,更似一剂挽命解药。
奕珏内心终可获得平静。
他把蕊流拥进怀里,下颌抵着蕊流头顶,再次睡了过去。
也是这些时日,奕珏的第一次甜睡。
蕊流任他抱着,不忍惊扰。
奕珏的身体,带有一股挂着露水的青草气息,散发着淡淡的沁人清新,极是好闻。
蕊流把自己埋没在奕珏的味道里。
奕珏饱睡延至夕阳西斜。
蕊流轻悄离榻,伸展腰身,信步迈向奕珏书房。
行至桌前,研读细赏起奕珏的手书。
奕珏构字瘦长,运笔圆滑,却暗蓄劲道,张力贯穿始终,而下笔收笔又极为内敛。
像极他这个人。
蕊流暗赞,奕珏这一手笔墨,丝毫不输当今大家。
翻看到这一叠最后,却是一张画像。
眉目间,与奕珏七分相似。
真真一位绝代佳人。
便一定是他的母亲。
蕊流的心,犹自疼了一下。
一瞬,被奕珏这份爱恨并行的感情触动。
再度踱回榻前,蕊流跪坐下来,伸手抚摸奕珏的脸。
奕珏醒了。
“什么时候了?”奕珏问。
“天快黑了。”蕊流答。
“你……”奕珏本想问蕊流,她为何不回韩府去,却又不想让她走,话便打断在那。
她心有犀,接道:“奕珏王府可容小女栖身?”
奕珏侧躺,蕊流跪坐,目光平视彼此。
而此刻,奕珏眸光粼粼,蕊流仿佛又在他双眼里看到银河。
蕊流留在王府。
第二日,奕珏进宫。
一别月余,宫殿陈设,还是亘古不变的老样子,奕珏如往常一般,径直奔进书房,等待奕珩下朝。
朝堂上变法之争,表面趋于平缓,暗地里却愈演愈烈,随着时间的推移,事态的蔓延,或章弥敦派,或韩弼一脉,众朝臣尽已明确归属其一。
奕珩下朝,先入书房。
进门看见奕珏,并未惊讶。
奕珏跪地行礼,被奕珩架起来。
随后各自落座。
奕珏开口道:“皇兄,此番臣弟北上萧国,受可汗嘱托,带回给您一句话。”
“你讲。”奕珩说道。
“可汗欲亲临大羲拜会,意在与皇兄修好,此番心思婉转托付臣弟,劳臣弟牵桥。”奕珏微笑转达。
奕珩沉吟片刻,悠悠说道:“早在父皇在位时,老可汗便有此意,且矢志不渝,却终未成行。”
奕珩离开座位,踱到厅中,负手于后,接着说道:“如今新汗在位,势要继其遗志。”
“皇兄意下如何?”奕珏问道。
奕珩看了看他,沉声说道:“众生皆苦,国土却不可让。”
“臣弟会意。”奕珏接道。
随后,奕珏起身,拜别奕珩。
即将步出书房时,奕珏转回头,补了一句:“皇兄,蕊流在我府上。”
奕珩置若罔闻,竟似没有听到。
蕊流于王府前厅,等待奕珏归来。
奕珏王府的建构普通至极,甚至不及有些商贾大户宅地,灰砖黑瓦,无金银器,若不是占地颇广,还真和寻常富户并无不同。
但府内下人数量却丝毫不欠,且行端规矩,却也稍显冷漠。
终于,奕珏疾步而入。
蕊流豁然起身,径直扑向奕珏。
二人相拥笑对。
有情人在一起,便是闲坐光阴,亦觉津津有味。
犹如现下两人,观叶听松,品茗煮酒,做的都是寻常之事。
风吹落最后一片叶时,也把秋天一并带走。
蕊流趴在窗沿上,望向庭院枯树发呆。
奕珏倒了两杯热茶,递给蕊流一杯,而后倚坐在旁,品了口茶,便放下了,自此目光停在蕊流脸上,柔情满溢。
蕊流侧头看他一眼,慨叹道:“真是可惜你这盛世美颜,只我独赏当真暴殄天物。”
她这句话,奕珏被逗得直乐,却依旧那样痴看着她。
“奕珏。”蕊流的目光虽注视着奕珏,但刹那间,焦点好似越过了他,投在某处。
奕珏笑意渐敛,认真看向蕊流。
“嗯,怎么?”奕珏问及。
“我觉得,萨摩宏四兄弟,事实并非我们所见那般,亲密无间!”蕊流说完,直直盯向奕珏。
“你发现了什么?”奕珏问道。
蕊流凝思片刻,果断开口。
“首先,萨摩延。”
“萨摩延当初不惜以出走推却汗位,外表恭敬谦和,但见他的宅邸,建构极是讲究,考量细腻入微,这哪像是淡泊明志的人,他的作为与他显露的性情不符。”
“其次,萨摩宏。”
“萨摩宏凭据人望及实力,继位汗王本是毋庸置疑,实至名归,但,若萨摩延却位只是迫于形势,故作姿态,那么在宏,便难免生出心结,亦此后处事防范,有所避忌,萨摩延思绪纤细,不会无动于衷。”
“萨摩崇在兄弟四人中特意独行,乍看去深谋老练,可是,越是与自然接近的人,其实越是返璞,他才是最具纯真天性之人。”
“至于萨摩奇,他才是最具野心的人,当初越过宏来亲自找你,就已显露无疑,并且,还能说明一点。”
“什么?”奕珏好奇问道。
“不管就能力还是行动力,他已经对萨摩宏失望了。”
蕊流笃定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