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之后,学校宣布放假一周,考虑到慌乱之中同学们的人身安全,学校安排由各班班主任负责,确保每一个同学都由监护人亲自接回家。
而简洁在那一天差点成了“弃儿”,妈妈在老家小镇,老王在成都,老王的妹弟好不容易熬到本班同学都被家长接走,才赶紧开车去接自家的小孩。
最后同学文文看简洁一个人待在那里,便央他爸爸把简洁接去了罗江,简洁才总算有了着落。
这却急坏了老王,谁叫他第二天才想起简洁呢?他急忙打电话给他妹弟,他妹弟霎时也慌神了,当时大家都一心只想着自己家的孩子,竟把简洁给忘了。
老王的妹弟赶紧开车去学校,一路祈祷忐忑,却仍旧得了个心惊肉颤的结果:人给弄丢了,不知去向!
好在第二天晚上简洁总算拨通了老王的电话,报了平安,大家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罗江还好,余震不断,大震没有。
但安全起见,大家还是睡在卷帘门口,头两天一听见地下“轰”地声响,大家便突然惊醒并跳起来跑到门外。
然后便习惯了,麻木了,更多的是疲惫。
当地下传又来“轰”地一声响,简洁翻了个身,心想,震就震吧,反正大震跑不掉,小震不用跑。
地震当天,简洁看着全班同学惊慌地撒手就跑,她神差鬼使地窜回去抓了一杯水,在救援物资被送来之前的几个小时里,大家又热又渴。
简洁把那杯水拿了出来,递给身边的同学,身边同学却没有喝,一直把水递到班主任老朱手里,等老朱先喝了一小口,大家才相互传递着一人抿一下,小心翼翼地润润唇舌。
不知道其他同学怎么样了?家里电话也打不通,简洁心急如焚。
不到第六天的时候,学校的电话便被学生家长打爆,家长们强烈要求学校把学生收回去,他们不愿意孩子每天都看到充斥着死亡气息的血腥和惨烈。
尤其是那些每天都从他们家门前经过的,一辆接一辆运送伤残者、罹难者的卡车,大人们都无法承受,何况在他们羽翼下长大,少不经事、年轻美好的孩子们?
于是学校慎重决定,通知学生提前返校,安全起见,教学楼和宿舍是不能回了,于是大家开启了一段特殊的帐篷生活。
返校后,大家都默契地绝口不提那场灾难,和之前一样像疯子似的学习,只是少了玩笑,也不看电视,实在是不敢看,因为每一个频道都是惊心动魄的场景,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课间大家照常活动,打乒乓球,打篮球,排队吃饭依然看小本。
直到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大家在旌阳区一家自助餐厅吃散伙饭,刚开始依旧强颜欢笑,但几轮推杯换盏之后,始终沉默的云霞突然说:“如果我妹妹在,她今年也参加高考。”
说话时,泪水已如断线的珠子在她脸庞涌落。
压在心底的悲伤被引爆,大家瞬间哭成了一团,因为那场灾难,不仅夺去了云霞的妹妹,他们班很多同学也失去了亲人、朋友。
那天下午,那些从周边赶来学校接应孩子或者其他家人的人们心惊胆战地描述:山崩地裂、房屋瞬间夷为平地!
教人心惊胆战、头皮发麻,在自然灾害面前,生命何其脆弱,人类又何其渺小无力,甚至绝望!
地震之后,简洁最担心的是她妈妈和小侄女,然而家里的电话却无论如何也拨打不通,好在第三天简洁打通了徐良的电话,她不由得激动得跳了起来,姐弟俩好一番劫后重生的寒暄和感慨。
简洁拜托徐良去她家看望她妈妈和小妞。
“朋友!听着!丢下你所有的事情,先去我家看看我妈和我侄女。拜托!拜托!家里电话现在还打不通,你老姐我都要担心死了。”
简洁激动地捧着电话,抑制不住地颤抖,那一刻,她捧着的是整个的世界和希望牵挂。
“拿你没办法,感觉你是我老姐,我却是你的万能丫鬟。哎!命苦啊!”
徐良正好在镇上,于是打了个车,去往简洁家,简洁妈妈在院子里搭了个简易的灶台,正准备做饭,小家伙在院子的另一边“指挥”蚂蚁搬家。
“干妈!”徐良下车后穿过马路,直接从水沟跃了过去,人还没站稳,电话已经递到简洁妈妈面前,“先给我老姐露个声儿吧,她打不通家里电话,担心得要哭了。”
“闷头叔叔!哈哈。”小猴子看到徐良,赶紧起身,飞奔了过去,一头扎进徐良怀里。
“哎哟,小猴子!打你屁股哈,叫徐良叔叔!”徐良把她抱起,又逗她说:“叔叔忘了给你买糖了,怎么办呀?”
“没关系,瑶娃乖,不吃糖。”但转而小家伙搂住徐良的脖子,阳光灿烂地说,“我们待会儿去买大可乐好不好?”
徐良“噗”地笑了,简直要跪倒。
小家伙两岁的时候,徐良在简洁家玩,口渴,便去小卖部买了一瓶大可乐,小妞爱不释手,无比谄媚地对徐良说:“闷头叔叔,我最喜欢大可乐!”
徐良伸出一只手,在小猴子面前摊开手掌,什么也没有,然后他把手收回再伸出,说了声“变”,再摊开手掌时,手掌上竟然多出了几颗软糖。
“我要!我要!徐良叔叔,哈哈……”小猴子两眼放光,兴奋到尖叫,瞬间原形毕露,伸手就抢。
简洁离开小镇后,杳无音讯,贝加回小镇中学寻找简洁无果,却邂逅了与简洁如若孪生的好友小凤,贝加在阳光映衬下温暖帅气,惊若天人的模样使小凤一见倾心。
小凤于是大胆地追求贝加。
小凤说:“我知道你喜欢洁宝,但你错过她已成定局,我爱上了你,我想为自己争取,我不愿意错过你。”
小凤还说:“如果有一天洁宝出现,我便退出,除非你留住我。”
贝加神差鬼使地接受了小凤爱的橄榄枝,两个人很快便相互沦陷,攻城略地。
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第二年五月,突然大地晃动、日月无光、神哭鬼号、惨绝人寰。
那天,小凤打飞的去到贝加身边。
贝加却心头一颤,想到了简洁,他的心不安的狂跳,担心、害怕,他终于懊悔不已,却一筹莫展,急得要疯掉。
“简洁,你个傻女人,你究竟在哪里?在哪里啊?上天保佑你,一定要好好的!”
“我现在只求知道你的讯息,知道你安好,哪怕我们一辈子无缘再见,我也知足。”
简洁没有出现,贝加也不知道她的消息,但贝加却向小凤坦诚:
“对不起,从地震那一刻起,我心里所思所想,担心挂念全是她,我要疯了。”
小凤红了眼眶,她抱住贝加,爱一个人就是这样,即使知道结局,也要飞蛾扑火地付出真心,她声音哽咽,说:“我理解!”
简洁看到同学们哭,她的眼眶一热,眼泪也跟着涌了出来,她失去过挚爱的亲人,知道那种无能为力的悲痛,她于是转身离开,从饭桌上逃回学校。
简洁独自在这片踩了一年的土地上游荡,从东到西,由南向北,她去荡秋千,去操场走圈圈,去体育室打沙袋,坐在大树下发呆,一直到黄昏褪尽,夜幕渐浓。
不远处的新教学楼传来钢琴的声音,优美流畅,像是轻盈的娓娓诉说,却又透着说不出的淡淡哀愁,渐渐地哀愁更甚,沉重成悲伤,悲伤也渐渐地深、渐渐地浓,听在耳中,心却难过到痛,令人无法呼吸。
过了很久,钢琴声才又像从山间流到平原的溪水。
叮叮,咚咚。
叮叮,咚咚。
渐渐轻缓,归于平静。
简洁的心情被慢慢熨平,慢慢回暖,那一刻她豁然开朗:原来我过得幸福,你在那里才会安心。
简洁望着夜空,夜空中繁星点点,隐隐约约一张熟悉的脸庞,她笑了,他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