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鼠妖逃窜出去后似乎是隐匿了气息,偌大一个洛阳城气息混杂,要再找出来就难了。
我皱了皱眉,早知道先把那鼠妖骗进房间,布置了阵法在捉不迟,这下可好,彻底断了踪迹。
怕那鼠妖又出来吸食少女精气,我这几日都留在洛阳,打算守株待兔。
每月十五都是洛阳的庙会,每到这天,洛阳城的男男女女都聚集在一块庆祝,场面盛大,鱼龙混杂。那鼠妖为了巩固自身妖法,必会出来作乱。
未满十六的少女对这些鬼怪可是大补之物,本来我大可以用自己做饵,诱那鼠妖出来,奈何这些妖物感官灵敏,我已满十六,怕是不好再打草惊蛇,只能在茶楼中探听一二。
连续打听了几日,并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我放下杯子,拿了两块绿豆糕,准备上楼补一觉,白天养足了精神,晚上再出去碰碰运气。
恍恍惚惚间似乎看见了师兄,仍旧是一袭白衣,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他笑着递给我一个盒子,打开一看,竟是一只精美的蝴蝶发簪。
那只珠钗的钗身似乎是琉璃所制,里头的紫色还能缓缓在钗中流动,一朵威灵仙正盛放,上面还有晶莹的水珠,显得娇嫩欲滴,一只蝴蝶就这么落在花上,连蝶翅上细小的纹路都清晰可见,清风拂过,蝶翅微微震颤,仿若要乘风蹁跹而去。垂下的流苏发出“叮叮叮”的脆响,又像雨落花上,花枝堪怜,柔柔弱弱的模样。
我心中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阿姜,这是你的及笄礼。”师兄笑着说:“我们家阿姜终于长大了。”说罢,拿起我手中的簪子,替我戴到了头上。
我愣了愣,觉得师兄不该这般亲密的对我,可心里却有个声音:你的师兄与你青梅竹马,对你好些不是应该的吗?况且,你们二人马上就要成婚了。
是吗?
我看着师兄的微笑,却突然想起他说的话:“你究竟吃的哪门子的飞醋,我自始至终,都不过一个你而已。”
脑中一片清明,我知是中了魇术,静下心来,暗暗念动口诀,一掐指间,一团烈火把这幻境烧了个干净。
哼。我在心里冷笑两声,好哇,魇术都下到姑奶**上了。
大喝一声“束!”
一道金光瞬间飞出,打中了黑暗之中的那个身影。
“哎呦!快放开我!”一个奶娃娃就这么叫喊起来。
原是只梦貘。
只是这妖物向来以梦境为食,又不曾害过人命,就把他放了。
后来这小子见我是捉妖堂的人,死活赖上了我,非要认我做他主子,我也忍够了这小子的聒噪,于是趁他去给别人布置梦境的时候,偷偷溜了出来。
我遇上了寻芳。
这只骚包狐狸,仗着自己是九尾狐妖,大摇大摆的来到人界,在这花眠楼住了下来,又兼九尾一族化形之后,大都皮相美貌,时常引得楼里的客人大打出手,他本人却引以为乐,时不时还要煽风点火,可恶至极。
由于那梦貘还未成年,不通男女之事,他亦不会想到我藏身于此,我便打算先在这花眠楼宿一晚,待明日养足了精神,再往京师而去。
那日寻芳身着红衣,那衣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在,整个人有些萎靡的气息,就这么屈腿坐在三楼的栏杆上。我正巧订了房间,上楼时瞥见,心中还嘀咕,这是哪个浪荡子,混青楼就混吧,还这般骚包,偏穿一身红衣,这般扎人眼。
我正躺在床上休息,昏昏欲睡间,却察觉出一丝妖气。
无奈的穿衣出了门,打算看看是哪个倒霉蛋又上了妖怪的套儿。
我循着这丝微弱的妖气来到三楼,轻轻用润湿手指,在那窗户上捅了一个洞。
原以为会是什么令人面红耳赤的场景,没想到却是黑灯瞎火,一丝动静也无。
心下正奇怪,忽的左腿像是缠上了什么,房门突然打开,一股大力将我拽进房中。
“簌簌簌”我整个人被倒挂在房梁上,对上了八只绿莹莹的眼睛。
我连忙抽出腰间软剑,暗中念决,斩断了那缠腿的丝线。
突然一阵火光袭向那妖,借着火光,我看清了那妖物的本身,一只巨大的黑色蜘蛛。
“小爷的地盘上还轮不到你这宵小撒野。”又一道妖气传来,灼热而霸道。
我几乎是下意识转头,九尾狐妖!
只见来人仿佛身着红衣,指间跃动着的火光照亮了他的眉眼,一双桃花眼潋滟非常。他还骚包的摇着折扇,冲我一笑,口中道:“这般美貌的女子你也下得去手,果然该杀。”说罢,又唤出一道火焰,用扇子遮住了半张脸,只余一双多情眼眸注视着我“还未请教美人芳名?”
我笑笑,得来全不费功夫,遂使出毕生绝学,向他身上招呼。
于是我们两只妖,一个捉妖师,就这么缠斗起来。
那蜘蛛少说也有百年以上的功力,我无法斩杀狐妖后再杀了这蜘蛛,只得暂时与那狐妖联手。
巨大的蜘蛛发出悲鸣,不过挣扎这么三两下,便不再动了。
我与那狐妖都已力竭,只得说好恩怨一笔勾销,却都暗中动了手脚。
于是,我被封了法力,他被封了妖术。
由于我精修术法,早年间斩杀过不少妖物,因此也结下许多仇怨,一夕之间法术尽失,难免会被人寻仇,呜呼哀哉。
那九尾狐却是劣迹斑斑,早年间拐走不少大妖的······相好,儿女,妻子,相公等,那是专拆别人姻缘,活脱脱一个负心汉,难免会被人寻仇,呜呼哀哉。
再加上我怕难以追查到这九尾狐的下落,下了一个咒术,次咒名为“丈术”,本来是下在需要追踪之人身上,然后把咒印施在罗盘之上,即可。但这九尾狐阴险狡诈,暗中动手脚时,我一个不小心,把咒印施在我们二人身上,只要二人相隔超过一丈,便会难以呼吸,仿佛被细线勒紧了脖子。
这九尾狐生来便丧了双亲,世上也无庇护之所,更兼不会解咒,只得咬牙同意随我回京师,而我也以死去的阿爹为誓,解咒之前不伤他性命。
于是,我,一个捉妖师,带上了一把剑,一只玉笛,一只狐狸,就这么踏上了回京之旅。
我这辈子最不想回忆的事就是如何爱上那只骚包狐狸的。
或许是那日的风过于轻柔,又或许是那漫天的烟火,或许是我多饮了两杯梨花白,总之,配上寻芳的那一声“阿姜”,一切都不太重要了,情丝已入骨,注定画心牵肠。
至于后来回到捉妖堂后发生的一切,我同情师傅的际遇,却始终不打算原谅。
我在原地等待,等我的心上人儿接我回家。
两情若是长久时,
又岂在朝朝暮暮。
云姜(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