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郎,杜郎。”问荆呜咽着抱住那个男子,趴在他的肩上哭泣。
问荆的眼泪就像海水决堤,不一会,牢房里就落满了她的泪珠,在油灯微弱的火光中,散发着蓝盈盈的光。
“小鱼儿。”男子的右手软软地垂在身侧,他只伸出左手,抱住了怀中不停哭泣的问荆,他的左手上亦是伤痕累累,他紧紧地抱着问荆,仿佛要把问荆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他脏乱的面容埋在问荆的碧色长发之中,刚才僵直的背脊也软了下去。
他们二人抱了半晌,我在一旁看的着实尴尬。
也不知这杜郎肉眼凡胎的,瞧不瞧的见我与陆璃?
“小鱼儿。”那男子终于松开了问荆,虽然伤着,声音也嘶哑,但他定定的看着问荆,像是要把她记到心里去。
“你······莫回来救我”那男子眼里满是深情,他就这样痴痴的看着问荆,说出的话却是毫不留情的拒绝“那知府四处找人捉你,你若被他捉去了······”说到这,他咬紧了后槽牙,闭了闭眼“而我,不过一个凡人。”他有些丧气的垂下头“我愿意为问荆而死,但我的母亲,如今已是高龄,我······”
问荆没有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她重新抱住那个男子,甚至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那个男子的表情有一瞬间松动。
“杜郎”问荆再开口,她的眼泪已经止住了,越发显得双眸碧绿似水“我们都会好好的活着。”
她握住他的右手,蓝色法力在她周身转动,她咬破指间,一滴血融进他的伤口。
一阵骨骼复位的“咔啦”声,他只抖了两下,隐忍着没有出声,待光芒散去,问荆的脸色苍白了一些,原本有些血色的脸,现在变得如同冰雪一般。
他惊奇的活动了两下自己的手,再看向问荆。
问荆对他笑笑,轻轻伸手将他的头发顺到脑后,露出男子年轻的脸庞与一双清澈的眼眸。
“杜郎”问荆站起身来“我要走了。”她留恋的看向跪坐的男子“我会把你从这儿救出去的。”
接着,似乎是体力不支一般,问荆迅速的软倒,我与伸手去接,只见一阵金光包裹着问荆,将化身为小银鱼的问荆送回我的布包。
我看着那男子伸出去的双手僵直在空中,似乎要抓住问荆一样,问荆消失后,他眼眸中的光重新被黑暗笼罩,只剩下一片阴云。
狱卒的脚步声在尽头响起,在这空荡的牢房中格外清晰,陆璃看了他一眼,淡定的走出了牢房,金光一闪,铜锁又恢复了原样。
“奇了怪”衙役隔着木栏仔细查看,并没发现什么不妥之处“刚才明明听见有声音。”
“就说你小子耳朵小毛病”另一个衙役大大咧咧的搂住他“走走走,换了班请我吃酒去。”
“不行不行”小衙役笑着说:“再下一月我就要取媳妇了,打算结了月钱给她买只簪子。”
“好小子······”二人说着话走远,陆璃与我站在油灯照不到的阴影处,虽然知道我们二人站在这别人看不见,可每次都还是紧张的屏住呼吸,人走远了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
我们顺利的出了大牢,再走过几条窄巷,来到了大门前。
我往后略退了两步,借力登上高墙,利落的翻了过来。
陆璃呢?
我正疑惑他要怎生过来,是靠飞还是······
我抬头看着这院墙,想着陆璃可能过来的方法。
后门“吱呀”一声打开,陆璃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从人家的后门走出来,他侧目看我一眼,弹了弹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总觉得他在背后说我的坏话。
因离着锦江水已约还有将近半日时间,陆璃并不打算回“千瘴”,而是找了家客栈,随意的住了下来。
只是。
我看着房间里正眺望远方的陆璃,想从背后一脚送他下去。
这厮的抠门毛病又犯了。
居然跟老板说要一间上房,见我瞪着眼睛看他,这厮还理所当然的与我对视了。
我忍不住出声质问。
结果,陆璃幽幽的回了一句“你算女子?”
我整个人再次被陆璃气的恨不得就在此地拔出我的冰阳剑,一剑结果了他,让他血溅三尺,就算是被整个地府追着打我也认。
可惜。
也就只能想想。
我认真严肃的看着陆璃,肯定的说:“我是女子,比你刚才给老板的银子还真。”
陆璃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抬脚上了楼。
我内个憋屈。
想我今日还觉得陆璃人不错,我应是吃多了撑着的。
我甩甩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
无声叹息,不打算与他计较了,我跟店家要来被子,铺在软榻上,今夜就在这儿将就下吧。
陆璃还在看那黑漆漆的锦江水,不知是在看什么,这般入神。
我撇撇嘴,倒也不打算洗漱,直接和衣躺下。
听店家说,这锦江水一路往西流,直至汇入东海,估计当时问荆也是顺着河流来到洛阳的吧。
我闭上眼,回想起刚才打开布袋时问荆有些奄奄一息的模样,为一个男子,值得吗?
刚要与周公会面,畅谈人生,就被一阵极轻的踩住碎瓦的声音惊醒,我猛地握住放在身侧的冰阳剑,剑身冰凉,给我摸的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醒起来。
常年征战使我有着非常人一般的惊醒,稍有异响,就会自己醒来,常用的匕首亦是随身携带,睡觉也亦然。
这都是被偷袭过几次后练就的习惯。
我卧在被子里,不动声响的听着屋脊上方的响动,听声音,应是去了相邻的客房。
若是原来,我可能毫不顾忌的就出手教训了,可现在居于屋檐下,事事要看主人家的意思,也不好妄自插手,免得又不小心犯了哪一条,又被这黑心商敲上竹竿。
转头看向床铺,只见陆璃一双眼睛在黑夜中轻轻转动,显然是看我半响了。
他并未睡去,而是倚着靠枕,就这么打量着我。
身上的鸡皮疙瘩一下子就窜了出来。
我竟被人盯了半响还不自知,拥着被子坐起来,我目光复杂的看着陆璃。
若是换做战时,只怕早已身首异处了。
陆璃掏出一颗夜明珠,柔和的珠光照亮了一小方天地,珠光辉映下,他刀刻般的五官更加立体,有种说不出的神秘朦胧感。
“睡得真死。”
陆璃起身,来到塌前,冷冰冰的说出这几个字。
我放在被子上的手骤然紧握。
这一次,我未加反驳。
陆璃拿着明珠在站那儿,像是要从我脸上看到那种熟悉的,被人讥讽后露出的尖牙。
我放开被子上的手,轻握长剑,抬头看他。
“你是打算在这儿看我起身吗?”
我淡淡的说。
陆璃的影子被明珠的光芒照的老长,他似乎顿了顿,之后又缓步走开了。
我挑眉,利落的穿了鞋,跟着陆璃出门。
旁边果然已经打起来了。
出了门,陆璃就把明珠收了起来,此时我二人站在别人屋外,静静地听着里头刀划过皮肉的声音,里头的动静愈发大了,桌椅翻到只声也清晰可闻,只旁边的厢房,只余呼噜声阵阵,竟是半分没醒。
我邹眉,看向陆璃,不知他是何意。
陆璃转身看向我,眸子里还是和往常一样平静,像是湖水,表面平静,实则谁也看不清下面究竟有着什么。
“大人!”一个男子的粗哑嗓门响起来“保护大人!”
我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那个男子的声音,是那天踹门的大汉。
当下不在犹豫,直接踹开房门,拔剑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