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是包不住火的,凝陨知道璟御话里有话。这事儿,指定与麟渊有关,他正愁抓不到麟渊的把柄呢,这会儿把柄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趁着麟渊和妤蓁还在映梅湖,凝陨先行赶到了涅槃湖,准备调查清楚麟渊之事。他知道麟渊在涅槃湖南岸,有一处院落,正好麟渊不在,院落空着,他可以进去一探究竟,找些线索。
凝陨进入麟渊的房内,在他的桌上找到一纸手札,上面写道:“斟酌再三,言词于此,聊表心意。
与卿执子之手,道是痴人说梦,总想有朝一日,与卿相携共游天地。
遥是往昔,遇璟御一年,卿一十有六,豆蔻之年华,身姿绰约,正当风华。而后是又百十年,酌量言明心思,怎奈心思难言。
芸芸众生间,遇卿,吾心间甚是庆幸,心下宛如涅槃再生般喜悦,犹若锦上添花。
应是珍惜眼前人。
吾幸得与卿相识,也便是,再无欲无求了。”
只言片语,短短两句,不明所以的人们啊,怎能懂得其心下的苦痛。他只不过是一个为情所困,为情所苦的痴人罢了。若是哪天,他突然醒悟,明白情爱,不是朝朝暮暮,不是日思夜想,而是,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的成全,可是会释怀?
璟御独自在院落住着,看了好多的书,学了好多的东西,她不是神仙,没有修为,不会腾云驾雾,幻形移花。她不出院落,并不代表她不想出去。她想出去结识新友,惆怅欢笑,饮酒观花踏春赏雪,体会人世匆匆过,空余光阴飒飒,随风傲游,看那斜阳西下,天地苍茫,星月浩瀚无垠。
可,她不能出去,出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就不想回来了。
璟御不是滥情之人,她是果断、果敢的。当她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是至真至纯的,是不求回报的。她会为了他,成为一个孤勇者,为他毫不犹豫地做任何事情,却不求回报。可是,当爱一个人,爱到迷失了自己,可就是另外一说了。
若对一个人的爱,爱到迷失了自己,那么对这个人的爱,久而久之,可能就会变成了纯粹的“利用”。单因为你爱他,便“利用”你对这个人的爱,自以为是地默认对方应为你,理所应当地做任何事情,而不去看顾对方的想法,和感受。
譬如,起先,你会为这个人无条件地付出,拼尽全力地为他做事,只要他满意开心就好。忽然有一天,你突然发现,这个人的能力地位,在你之上时,你就会想要从这个人的身上,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回报”。大概是因为爱“变质”了罢,倘若事事不如愿,不遂心,即使这个人不在你跟前,你也会生气、愤怒、怨恨他。当事事如愿,遂心时,即使这个人不在你跟前,你也会感谢他,甚至多加一分喜爱他,尽管,这和他根本没有什么干系。
好似,他是你的“保护神”,坏事皆因他“疏忽”,好事多亏他“庇护”。
璟御此刻,便是如此。她刚开始,是掏心掏肺地对待麟渊,可是久而久之,忘却了自己,迷失了自己。这时的她做事不顺遂时,会怪他,怪他不袒护自己,尽管她仍旧喜欢着他,但还是会打心眼里怪罪他。
她不知道的是,爱一个人,是是自立自强,是相互尊重,相互理解,相互共生。不是单一的付出,也不是理所应当地,得到“回报”。
璟御正在收拾院落,看麟渊的屋门开着,以为他从映梅湖回来了,心里顿时一阵欢悦,赶忙放下手中的活,预备到屋里问候麟渊。到了门前,原本欣喜若狂的璟御,顿时失落万分,心中一阵诧异。
麟渊还没回来,他的屋内,却坐着一个陌生男子,淡定从容地在喝茶,悠哉悠哉的,跟在自己家中一样。
璟御道:“你是谁?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胆敢擅闯此地!”
男子道:“你是谁?是麟渊的侍女吗?主人不在,便是这般没规矩,不知来者是客吗?”
璟御道:“我是照看院落的侍女,不专伺候人,公子不在,你不打招呼就来,你才没规矩。”
男子道:“我是你家公子的哥哥,谁说我是不请自来的,就是他让我来的。”
璟御道:“你从映梅湖来的?我家公子没回来吗,怎么让你来?”
男子道:“他,他忙着在映梅湖找良配呢。那天他和我喝酒,喝醉了,嘴里一直嘟囔着什么,璟御,他醉得可不清,寻死觅活的,非得让我来涅槃湖,帮他把这手札,转交给那个叫璟御的人。”
璟御从男子手中接过手札,上面字字珠玑,扣人心弦,璟御看完,霎时红了脸,不好意思地道:“不知我家公子是何意思,怎写出此等不合身份之话。”
男子从璟御手中拿过手札,放回桌上,道:“你家公子,看上这个叫璟御的姑娘了呗,不过,他不敢和她表明,只好把对姑娘的情意,深深藏在心里。心里藏不住了,又不敢说出来,只好写在这纸上了。”
璟御道:“我家公子,怎么会喜欢一个凡人呢?”
男子道:“璟御是凡人?她在哪里?快一一道来。”
璟御道:“我就是璟御,是个凡人,吃了不死药,才得以长久地活下来。”
男子道:“你这是要害死他呀,光是改变凡人的命数,就已经够违天的了。”
璟御道:“那怎么办呐?我不想害公子。劳烦您帮我出出主意,我该怎么办呀?”
男子道:“麟渊可教你修仙之法?”
璟御道:“未曾有。”
男子道:“若是你习了修仙之法,悟道得仙,或可避过一劫。
你可真心喜欢麟渊?”
璟御道:“真心喜欢。”
男子道:“你若是修仙得道,得了仙位,于仙界也是有了身份,跟麟渊,或许还能再续前缘。”
璟御道:“求仙人赐教!”
男子道:“这事儿,好说,好说。不过,修炼成仙,可不是一朝一夕,三年五载,片刻的事。光是天劫,就须历几百上千次,更有甚者,须历万万次,次次可都不是那么好受的。期间还得看你个人悟性,悟性好,几千年就修成了,悟性不好,别说几千年了,万年过去,也还是空耗。再者,要是天劫没能捱过去,可就功亏一篑,万劫不复了。
你可想好?”
璟御道:“多谢仙人体恤、提点,璟御,想好了。为了公子,璟御愿意一试,就是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
凝陨告诫璟御,待麟渊回来,绝对不能提此事,她见过他之事,更不可告知与人。
凝陨临走前,交给璟御一个叫醉香的香囊,并未告诉她这香有何作用,璟御也只当这是普通香袋,闻起来神清气爽,许是对修身有益,故并未多问。
醉香,只对喝醉酒的人有效,这种香可以使喝醉酒的人,长久地酣睡。凝陨应承璟御,只要麟渊醉酒时嗅了醉香,便会授她修仙之法。
万籁俱寂,今夜院落灯火通明,大喜的日子,没有锣鼓喧天,没有喝彩道贺,只有妤蓁,见证了这场喜宴。
麟渊自映梅湖回来后,便决定娶璟御了,不管谁人阻拦,也是无用,何况,他俩两情相悦,心心相惜。
璟御心下焦虑万分,不答应罢,于心不忍,盼了那么久,这天总算是来了,可是她又怕因此惹祸上身,危急性命。自己是多么渴望成为一个仙人啊,来去自如,潇洒飘逸,呼风唤雨,再也不用被人操控,指指点点。若是嫁给麟渊,自己又会被牵绊给捆绑起来,自己好不容易脱离了世俗的束缚,又怎么甘愿,再陷入泥潭呢。可是狠心拒绝罢,自己心又不甘,更对不起麟渊,毕竟她心里还是爱着他的。答应罢,实在是有违本心,好不容易获得的自由,这会儿又要离自己远去了。
这是嫁也不是,不嫁也不是,璟御干脆一狠心,点头答应了。
红绸装点院落内外,喜灯笼通明照着院落,四处都渲染得一派喜庆祥和。拜完天地,妤蓁把他俩送进喜房,便出去了。两人穿着喜服,相对而坐,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打破这沉寂的局面。
他们就这样坐着,各怀心事,一言不发。
璟御道:“喝口酒罢,以后不管怎么样,至少,今日我们已经结为连理,往后再多苦难,我们一起承担。”
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们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对方对未知的责难,一往直前的勇气和担当。只有相互信任,才能携手抵御一切风霜严寒,捱过利刃快刀,誓死不屈,终会出头,看到坦途。
义无反顾亦无所畏惧。
良辰美景,花好月圆夜,三杯过后,璟御不再碰杯。看到醉香,璟御也不再劝麟渊莫要多喝。璟御继续为麟渊斟酒,麟渊仍旧一杯又一杯地自醉,直至酒尽杯空,醉倒在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