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阴森森地露出惨白的脸,阴凉地抚摸着上海滩雨后的街道。
驾驶小汽车穿梭在街道上,车灯刺眼的光线照在水洼里折射出了这个城市的繁华,看着行人过着纸醉金迷的夜生活,不禁让张文翰心寒。
沪都表面的繁华让人变成了行尸走肉,灯红酒绿掏空了人本质的灵魂,他们甘愿堕落,甘愿沦为列强奴役下的一员,变成一条条只会摇尾乞怜的哈巴狗,在洋主人的面前耍尽自己身上的宝,为的就是得到洋主人偶尔赏赐的一根‘骨头’,可就是有很多人凭借着洋主人赏赐的那根‘骨头’,一夜暴富,摇身一变成为了大亨,渐渐的,他们在诱惑与激情里迷失了最后一点善意。
张文翰踩下油门,车子飞速穿驶在街道上,轮胎压过水洼溅起的水花仿佛想用它微薄的力量洗涤这个城市的污垢。
“诶,这不是张副官吗,这么晚您来警察局公干吗?辛苦了。”小沈见一辆军情处的车停在门口,上前凑了个趣,嬉笑着说。
“你是?”张文翰把胳膊搭在车窗上,上下打量着小沈,只觉得他眼熟,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开口问道。
“张副官真是贵人多健忘,我是局里的书记员小沈啊!我到军情处送的文件时候,陈秘书不在,还是您带我去任处长的办公室的。”
“哦,我想起来了。”张文翰摸摸鼻子,试探性的问道:“小沈,最近怎么没见你给处座送文件啊,调岗位了,还是处座让你们调查的事情办妥了?”
“张副官有所不知,我承蒙新到任的副局长错爱,让我给他当了个跟班,所以最近送文件跑腿的活就很少干了。”小沈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
“哦,原来如此,对了,你们副局长还在办公室吗?”
“祺公子,在,好像是在等什么朋友?”
“嗯,麻烦你跑一趟,就说我在楼下等他,让他快点下来。”
“好。”小沈或许是被指使惯了本能的应允着,打算离开跑进办公室里叫朱副局长,刚要跨出第一步,突然回头笑着对张文翰说:“张副官,您就别戏耍我了。”
“我可没有戏耍你,我真的约了你们副局长晚上一起吃饭。”
闻言,小沈不敢怠慢,转身快速离开。
坐在车子里,张文翰头仰靠着,双目紧闭,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指不时的敲打着方向盘,没过一会功夫,副驾驶的门被打开了,他睁开双眼,侧过身,见到小沈站在车门旁,对朱厚祺说:“您请。”
“哟,朱儿,当上副局长了谱也变大了,连上个车都要别人帮你开门。”张文翰故意调侃道。
“今个儿,我的谱就再摆的大一些,让你这个军情处副官给我当回柴可夫斯基,再让你这个党国中校军官给我当回伙夫。”朱厚祺关上车门,抬手一挥,用命令的口吻对张文翰说:“开车,朝着目标地进发!”
“遵命,朱大局长。”张文翰行了个军礼,嬉笑发动汽车。
透过后视镜,朱厚祺看着后座上空无一人,好奇的询问道:“诶,怎么就我们俩啊,恪谦和念轩呢?”
“哦,念轩明天早上有台手术要做晚上不能喝酒,说不过来了;恪谦要陪李叔叔应酬去了也来不了,所以,委屈你朱大局长一下,只能由小的陪您喝个痛快了。”张文翰把着方向盘,看了一眼朱厚祺,解释说。
“哦,既如此,本局长勉为其难的接受了,今晚,你可得好好表现。”朱厚祺憋着笑,拍了拍张文翰的肩膀,说。
汽车转了三个弯,稳稳的停在了公寓的门口,张文翰关了车子的发动机,打开车门下了车,他手搭在车门上,嬉笑的对朱厚祺说:“朱大局长,要小的给您开车门吗?”
“你看着办!”朱厚祺坐在位子上纹丝不动,故作一派官像。
张文翰抬起脚,金鸡独立的站在原地上,假装恶狠狠的说:“小朱儿,你开染坊了吗,要不要我踹你一脚,送你一程啊。”
朱厚祺憋了一路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不行了,我实在是憋不住了。”
“请吧。”张文翰做了一个相请的姿势。
“走走,张大少,你对我这么客客气气的闹的我浑身憋的不自在。”朱厚祺勾搭着张文翰的肩膀,和他一起走进了公寓,说:“诶,你这儿的环境不错啊。”
张文翰点了下头,掏出裤袋里的钥匙,回道:“这是军情处后勤组给安排的,上下三层,一共五个房间。”
“哦,看来你们军情处的待遇不错嘛!”两人说笑着走上二楼。
出于职业的习惯,张文翰在每次开门之前都会检查一下自己出门时留下的记号,他发现门角上夹着的几根头发已经落在了地上,他警惕的把手搭在了枪套上,蹲下身,挑起铺在门口的地毯,发现自己留着的后备钥匙还在。
“怎么了?”朱厚祺见他的举动,心里奇怪,蹲下身,小声的询问道。
张文翰点了下屋子,小声的说:“朱儿,你看到门角的那几根头发了吗,这是我出门前在门锁上做的记号,我怀疑有人进了我的屋子。”
正当他们窃窃私语之际,房门突然被打开了,一双墨绿色的高跟鞋映入了眼帘,张文翰迅速的站起身,掏出手枪,这动作一气呵成,他用枪指着那人的额头。
“芊瑶?”张文翰先是一愣,嘴角浮出了丝笑意,把枪收起,柔声的说:“怎么是你啊!”
“哟,文翰,你这是金屋藏娇呢,还是美丽的田螺姑娘悄悄的过来帮你收拾屋子啊?”朱厚祺上下打量着陈芊瑶,嘴角露出了一丝坏笑,调侃的说:“怎么,你不打算介绍一下吗?”
“军情处中校机要秘书陈芊瑶小姐。”他又对陈芊瑶说:“芊瑶,他是刚上任的警察局副局长朱厚祺。中央派驻沪都专员朱孝栋的儿子。”张文翰说后半截话的时候,特意凑到了陈芊瑶的耳边,小声的说。
“诶诶,你俩嘀咕啥呢!”朱厚祺见他们两个咬着耳朵,白了他一眼,带着埋怨的口吻说。
“朱副局长,您好,很高兴认识你。”陈芊瑶友好的伸出右手,礼貌的说。
朱厚祺握住她的手,说:“我也很荣幸认识您这样漂亮的女孩,陈秘书!”
“你这儿有客人,那我就先回去了,那些菜我已经帮你弄好了。”
“嗯,谢谢你了。”
张文翰看着陈芊瑶离开,他和朱厚祺才走进屋子里,他把钥匙放在门口鞋柜上的盒子里,用手摸了一下鞋柜子,心里不禁冒出了一个可怕的想法,任时初是个多疑的人,他会不会在自己的屋子里装窃听器,念及此,张文翰觉得后脊梁骨一阵阵发凉,他临时改变了主意,今晚,不能在这儿向厚祺打探消息。
“厚祺,酒在柜子里,你帮我拿一下。”张文翰从厨房里端出几盘菜,摆着碗筷。
“你这儿藏了不少好酒啊!”朱厚祺走到柜子前,见柜子里放了好几瓶好酒,他迫不及待的打开柜门,拿起一瓶红酒仔细看了看,尔后,他又从柜子拿了两只酒杯子,走到餐桌前,问道:“老规矩吗?”
“当然!”张文翰接过那瓶酒,打开瓶塞,一边往酒杯里倒酒,一边笑着对朱厚祺说:“不是好酒,我怎么敢请你朱大局长喝啊。”
“少来,说,刚刚那个田螺姑娘是怎么一回事?”朱厚祺俯下身,用鼻子嗅着桌上摆放的菜肴,打趣的问道。
“芊瑶是我在上军校的时候认识的,她也是任时初的学生,军校毕业后,她就成为了任时初的机要秘书。”张文翰把酒杯递给了朱厚祺,又往自己的杯子倒了一些酒,解释的说。
“那你们是同期的毕业的学员喽?”
张文翰把酒瓶子放在旁边,摇着头说:“不,严格的说她是我的老师。”
“老师?”
摇晃着酒杯,张文翰嘴角浮现出了一丝浅笑,柔声的说:“她客串给我们上过几堂课。”
“那……你们现在保持着师生的关系,还是更近了一步成为了恋人?”朱厚祺对张文翰与陈芊瑶之间按的关系起了兴趣,他抱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步步逼问着。
“不是师生,更不是恋人,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张文翰犹豫了一下,抿了口酒,假装干脆的回答着。
“不对吧,她刚刚看你的眼神不是普通同事之间该有的眼神哦。”
“好了好了,不说我的事了,来,喝酒!”张文翰劝酒道。
“你说实话,是不是也对人家姑娘动情了。”朱厚祺端起酒杯,和张文翰手中的酒杯碰撞了一下,调侃的问道。
张文翰只是笑而不答,一味的劝朱厚祺喝酒,有意将他灌醉。一席间,兄弟二人东拉西扯的聊着,可谓是相谈甚欢。酒过三巡,朱厚祺不胜酒力,醉趴在了餐桌上,张文翰见他趴在桌子上,试探性的摇晃着他的胳膊,假装醉酒,大声的说道:“厚祺,起来,再喝!”
可是,摇了半天也未见朱厚祺没有反应,蹑手蹑脚的走到柜子边,一边小心翼翼的打开抽屉,一边用含糊不清的语调说:“再喝,再喝……”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盒倒模泥后,轻手轻脚的回到了朱厚祺的身边,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复制着。
张文翰花了十几秒的功夫就把钥匙模弄妥当了,他用餐巾擦去了钥匙上沾染的倒模泥,又把钥匙放回了原处,他回到位置上,趴着,在不知不觉中,他竟然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