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佩瑶急得满头大汗,心想:“这疯婆子武功厉害,我们不是对手,怎的说半天她还是如此狂躁,啊,对了,她儿子......”当下摆手止住,忙道:“慢着,你孩子怎么了?我们可没杀你孩子。”覃婆婆立住脚步,愣了好一会:“我孩子?平儿?他......他怎么了?他......他被恶鬼拉去配**了,你们这些恶鬼孽畜,你们好是狼毒,我今日与你们同归于尽。”
覃婆婆咬破食指,在地上胡乱画着。覃清燕急道:“婆婆不可,你再施血咒便要失血而死了。”上前拉住覃婆婆不停地摇晃。覃婆婆一怔,道:“什么?我.....”汤佩瑶道:“你是急疯了,我们是来救你的,她是你的燕儿。”覃婆婆定定地看着覃清燕,良久才道:“你是燕儿,我......”汤佩瑶道:“你打伤了前来救你的人,我大哥和三弟,你是疯子……”
覃婆婆仍在喃喃细语,突然大叫一声,一口鲜血喷出,倒地昏迷不起。覃清燕抱住汤佩瑶双腿道:“姑姑......姑姑莫怪,婆婆她方才犯病了,她无意的,你不要伤她。”汤佩瑶道:“我伤她做什么?快去看看他们伤得如何。”覃清燕连忙点头,被这陡起的变故吓着的几个少年也纷纷去看顾狄峰和莫阿状。
“天黑啰,关好门户,提防盗贼。”纸扎铺外响起唱更声。高丁道:“是王大狗阿叔,二更天了!”汤佩瑶道:“都是这疯婆子惹得,闹腾了这么许久,七弟,他们没什么事吧。”韦远志道:“二姐放心,大哥和三哥没事,只是痛得昏了过去,只是这覃婆婆......”覃清燕听了焦急万状:“我婆婆怎么了?小兄弟你救救她......救救她。”
韦远志道:“你婆婆失血过多,方才又动了怒,呕出心头血,我怕......”覃清燕跳了起身道:“什么?”韦远志道:“覃姐姐莫慌,我们把覃婆婆带回高台去,好生将息将息,过个百日就能痊愈。”覃清燕怒道:“那你说怕什么?”韦远志惶恐:“我是怕覃婆婆不肯跟我们回去。”汤佩瑶道:“趁她昏着,我们抬了就走吧,管她肯不肯的。”
程秋娘不禁为难,道:“二姐,大哥和三哥还没醒,我们几个如何扶得起他们三个?再说如今城门怕是早关了,我们怎么出城?”汤佩瑶听了也是犯难,在原地不停地转圈。好在正在他们惶急之际,狄峰和莫阿状相继醒来。莫阿状揉揉肩膀道:“这覃婆婆真厉害,快把我骨头捏碎了。”狄峰听汤佩瑶说了事情经过,点头道:“如今我们只好绑着覃婆婆,偷出城去。”
程秋娘失色大叫一声:“什么?偷出城去?你不要命了么?近来有贼蛮子攻城掠地,晚上城门必然紧闭,巡查也必严密。我们深夜出城,怕不被当作奸细绑了去见官,怎么逃得出去?”高丁道:“不怕,我知道北城有个地方,可以出城,那里不会有人守着的。”程秋娘道:“北城?那是县衙所在,你要自投罗网么?”高丁道:“四姐莫慌,我们又没犯事,说什么自投罗网?北城县衙后头有处破房,原是我们守更的所在,再往后却有个破洞,正好我们从那钻出去,管保没人知道。”
程秋娘又道:“可是这覃婆婆不是说她不能离开此处么?她离开了恐怕要放出恶鬼。”狄峰道:“四妹,救人危难,原是分所应当,这血咒我之前已抹了,也坏了阵法,如今且把覃婆婆救出去,其他的事暂时放下罢。”程秋娘嘟着嘴巴不说话,覃清燕道:“我听婆婆说过,血咒一旦施行,可以维持法力十二个时辰,这结界是婆婆昨天夜里三更结的,如今时辰快到了,我们还是走出去再说罢,留在此处也是枉送了性命。”
众人听了,心内一阵着慌,原来不知不觉的这结界就要失效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们小心地掇开门板,看看街上无人,抬着覃婆婆就往北城奔去。一路上见各户人家门前都烧了一堆灰烬,有些残烛残香还在燃着。他们快步走到县衙后头的破屋,只见里头半躺着两个人。高丁认得其中一个是陈竹竿子,上前打个讯道:“陈叔叔,是我,高丁。”陈竹竿子听了慌忙起身,见他们几个少年抬着一个老太,倒吓了一跳。待到见了高丁,随即笑道:“原来是高小哥啊,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
高丁招呼众人直向屋后赶去,口中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如今要出城去,改日再来与陈叔叔细说。”陈竹竿子拉过身边的一个少年,满脸狐疑地道:“高小哥,你莫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这深更半夜的,你怎敢掳了人去?”高丁听了急道:“不是的,这是纸扎铺的覃婆婆,喏,这是她孙女覃姑娘,我们是要抬她出城求医去。”
陈竹竿子见他们都走到了屋后,高丁正在扒拉一处矮墙角,一会便露出一个大洞。原来此处城墙年久不修,墙根松垮,高丁无意间发现此处,常会偷溜出去寻孙,莫二人厮混。此事只有高丁一人知晓,连高老头也是被蒙在鼓里。陈竹竿子见了更是生疑,道:“高小哥,真看不出来,你小子倒还会刨洞?这个莫不是你们爷孙私通贼寇用的?”
高丁听了大急,正要解说,这边却恼了那个武缘城富户,程家大小姐程秋娘。她柳眉倒竖,凤眼圆睁,叉腰骂道:“你个吃不肥穿不暖的下贱东西,你把眼来瞧瞧我是谁?我是西城程宅的,你当初饿得昏在我家门前,不是我父亲可怜你救你一命,还保你做了更夫,你早就饿死了。本小姐如今要出城去,你敢拦我么?我们委实要救人命,你却在冤赖我们是奸细?信不信本小姐把你告了县官,拿你做个无头鬼?”
陈竹竿子听了,脸上登时露出笑容,点头哈腰道:“原来是程大小姐,小人多承贵府带携,不知程小姐此去,可是程员外吩咐?小的嘴贱,小的嘴贱。”说完竟然刮了自己两大响亮的嘴巴。程秋娘道:“自然是我爹吩咐的。”陈竹竿子眼珠转得直溜,笑道:“既是你爹爹说的,他可曾跟你说了曾许我一副棺材钱?他还说明日便送来与我,不想他却托你趁夜先给我了,程员外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好人。”
程秋娘听了大怒,正想发作,被狄峰拦住了,狄峰道:“这位大叔,我们委实着急出城,您行个方便,我们永记大恩,说罢从怀里掏出一把金珠子,递了过去。陈竹竿子早知道程宅一门被害,这程秋娘不知怎么逃的性命?她还说什么爹爹吩咐的?真个把自己当成傻子了?他们深夜出城定有什么隐事,不趁机诈他些钱财,如何对得住程家的大恩?
陈竹竿子见了金光灿灿的一把金珠子,狂喜不已,捧了就往自己怀里藏。口中连道:“这位小兄弟怎恁地客气?”突然心中一突:“这些少年怎么身怀巨款?难不成真有蹊跷?”念及此处,转口道:“只是程员外还许了我一处墓地,如今找个先生看视,这些钱恐怕不够吧!”
程秋娘破口大骂:“你这忘恩负义的贱骨头,你要诈我们多少钱?这一把金珠子都能买你几条性命了,你还嫌不够么?”陈竹竿子哈哈一笑,道:“程大小姐富久了,不知道我们穷人的难处啊。”说话间破屋里突然闯进来了十几个蒙头遮脸的人,他们身着夜行衣,手提半身刀,一言不发地扫视着众人。狄峰他们看了,暗道不妙,转身便要钻洞而去。陈竹竿子正待去拦,被一个黑衣人赶上前,提刀在他脖子一抹,叫也没叫一声,便倒在地上死去了,怀里的金珠子洒落了一地,叮叮作响。
狄峰惊道:“你们是什么人?”话音刚落,陈竹竿子身旁的那个少年也死在了黑衣人的刀下。其中一个黑衣人道:“留下那老太婆,饶你们性命。”覃清燕怒道:“我们不留便怎的?”黑衣人相互对视了一遭,也不打话,举起手中长刀往少年们砍去。众少年大惊,放下覃婆婆,各逞本事去迎。他们只是学了两个月的功夫,连马步都扎不利索,如何能招架得住?片刻之间便被纷纷打落在地。其中一个黑衣人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抬这老太婆出城?”
覃清燕怒道:“她是我婆婆,你们为何拦我们?”黑衣人道:“原来如此。”手起刀落,撇向覃清燕项脖。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刀锋刚要贴肉时,一个绛红的葫芦“嘭”地一声荡开了黑衣人的刀。几个少年大喜过望,纷纷喊道:“孙爷爷!”眼前来者正是老孙头孙思定。他身后跟着莫屠户,杜老大他们。黑衣人见了,一阵呼啸声过,仿佛是什么暗号,一拥而上去抢老孙头他们。
老孙头喊一声:“小孩快走!”手中葫芦挥向一个黑衣人。黑衣人方挥刀隔开,老孙头便趁势欺上前去,往黑衣人头脸喷了一口烈酒。黑衣人也不慌乱,仍是一招一式地使刀与老孙头对攻。老孙头所喷烈酒乃其用内力激射而出,就如同是无数水针一般,力道细而劲,中者无不又麻又痒,便似蚁咬钻心一般。此招唤做“隔岸观火”,喷出酒后,老孙头卖个破绽,转身掏出火石相碰,一团烈火直串黑衣人面庞。
黑衣人不退反进,一招“威震雷霆”,双手握刀,由上而下直劈老孙头脑门。老孙头大吃一惊,暗道:“这人怎么不怕疼?”不及后退,只得侧首避过,身子却慢了一步,被他一刀劈中。老孙头肩头中伤,急忙打出葫芦去挡,趁隙闪在一旁。莫屠户与杜老大身上也被撇了几刀,隔开众人与老孙头丁字圈背对着。胡二爷与沐阳淳却护着小孩从那北城墙洞逃出。
杜老大急道:“他们不是人!”其实不用他说,孙,莫二人也已知晓。原来方才那个被老孙头喷了一脸火的黑衣人,此刻正一动不动地摆着架势,与其他黑衣人团团围住他们三人。这黑衣人脸上一团烈火罩着,片刻之间蒙面的皂布便被烧个精光,烈火火势不减,把他一张脸獠得五官扭曲,都堆作一块。饶是如此,那黑衣人仍如无事人一般,既不扑火,也不喊疼,仿佛烧在脸上的不是火,又像烧的不是自个的脸。
老孙头三人见到此等情形,不由得目瞪口呆,背脊一股寒意直串脑后。老孙头惊惧道:“此地不宜久留,莫老弟,杜老大,我们回转高台再说。”杜,莫二人应声而动,瞅着一处间隙,发作齐打。老孙头的酒葫芦,莫屠户的剔骨尖刀,杜老大的摩云神掌,纷纷击向黑衣人,他们用尽平生绝学,要冲出重围。黑衣人一声不作,移形换位,竟似在运行一个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