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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非常之晨

经年累月下来,人可能会有不少奇遇,但很少有人在同一个早上经历两件迥异的奇事。

我当时正坐在房间里写东西,突然听到某个奇怪的声响。它显然是从靠近烟囱的墙壁内里传来的,要是半夜听到这声音,绝对会让人毛骨悚然、全身发冷。所幸这是敞亮的白天,我便壮起胆起身走到壁炉边准备看个究竟。这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最后有某个东西坠落在壁炉里,急促而窸窣作响,一看原来是只强健的椋鸟,它这会儿有些愠怒,手足无措、尴尬不已。它沮丧地四下看了看,然后跌跌撞撞地扑腾着翅膀飞了出来,停在了最上排的书上面,这会儿它站得高,心里安全感陡然上升,回过神后便盯着我看了起来。我自己也很快回过神来,感叹我的命运怎么就一如既往的索然无趣呢。因为当下我立刻想到了两个人:一位美国诗人与一位英国女士,后者是我的朋友,这两人跟我的处境完全一致,他们的遭遇可就浪漫有趣得多。造访爱·伦坡书房的是一只乌鸦,它那暗色的羽毛不仅带着夜的色泽,更意指神秘与命运。那位女士一早在她那美丽的威尔特郡别墅中醒来后,便在对面墙上悬挂着的老主人画像的画框上看到了一个小家伙,它诗意地栖息在上面,那是一只鸽子——和平与甜美的化身。怎么他们就这么走运?

再看看我的运气!一只椋鸟……说起天上的鸟儿,我们首先想要将之拦在家门外的绝对是椋鸟。但是从这近在眼前的鸟儿世界里飞来的不速之客竟真的是只椋鸟,最无诗意、最不受人欢迎。

这是那天早上的头桩奇事。仅一个小时之后就发生了第二件事,为了让你更明白,我得稍微解释一下。我这房子在一条大路的边上,从我的家门口一过去,这条路就开始变窄,先是蜿蜒成一条崎岖小道,后来连这小道也不复存在,只有一条极窄的步行栈道,其实也是一条马道,极陡,往上走的话就直接上了南山。所以经常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我们坐在家中,时而有一辆车从门口呼啸而过,进而我们咧嘴微微一笑,并怀着愉悦的心情克制地等待着,一会儿后果然传来痛苦的咒骂声与尖叫声,这意味着某个司机判断失误,这会儿正怒气冲冲地在那过分窄小的道路上将车子艰难地掉转头来。还是那天早上,我还是在写东西,一辆车照旧从门口呼啸而过,但它没有马上掉头回来,我猜大概这群人本就知道这地方,他们就是来这儿野餐的,这种事发生过一两次——草皮上有过龙虾的钳子和其他辨不出模样的奇怪垃圾。这么一想,我就把这事抛在脑后了。又一个小时后,我听到了正常的引擎发动声,野餐估计是结束了,我又把这事给忘了。

但是过了一会儿,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喊声与口哨声,我被人给喊了出来,站在园子里一看,明白那车为什么会停着不开走,原来它着火了。汽车于我而言是个很陌生的东西,但这会儿在自己家门口附近看着一辆车就这么熊熊燃烧,我真的惊呆了。你自己看了这场景后就会理解我的感受。它就那么被团团火焰给笼罩住,而它那沮丧的主人正将头抵在冰冷的墙上就那么站着。他看了看那燃烧着的轮胎、他那黑乎乎的双手,又看向我,只喃喃地说:“真是一场灾难!灾难!”而后又加上一句“:我什么也做不了!做不了!”

但我可不能就这么干等着,至少应该抢救试试,于是我们用各种容器装满水出来,将它往火上猛地一泼。我们错了,因为水会增加汽油的燃烧面积。认识到这点后,我们使出吃奶的劲儿将车沿着这路往前推了一段距离,让它远离火势正旺的危险地带,然后再一次将水猛地泼上去。火很快被扑灭了,这位车主兼司机这时找到机会为自己辩解起来。

“这种事以前从没发生在我身上,”他说,“我开了这么多年的车,没有发生过一起事故。我将油箱加满后,正常地发动引擎,却不知怎的回了火,大概跟我洒了点油有关。一会儿的工夫,它就烧了起来。我已经尽了全力。之前从没遇过这种事。”

这时,他的朋友走了过来,这是两位非常冷静自若的女士,她们没把这场火灾很当回事儿,刚才就在一直给教堂照相——这算是最平和的消遣活动了。她们一直在劝我们将他邀请到家里休息一下,吃点喝点东西回回神。

这场倒霉的事故将他弄得神神叨叨的。他拒绝吃东西,也不想喝东西,更不想清洗一下自己,他讨厌休息。他端详着自己那双被灼烧出水泡的双手的同时,一步步地挪近至花园里的那张桌子旁,桌上摆放着各种吃的喝的。嘴上发誓永远不要坐在这里,他坐了下来;言辞激动地推辞倒酒,他往杯子里加了酒;拒绝吃蛋糕,他拿起一块塞到嘴里。他一边说不要再给他倒酒,手却再次伸向了酒瓶。最后他说自己一点都不想抽烟,转眼间就拿起了一根烟。这是他最后一次出尔反尔,因为他还真的没洗洗那双黑乎乎的手。在这吃喝的间歇,他仍想说服我们,他开了这么长时间的车,一次事故都没有过。没有!“我将油箱加满后,正常地发动引擎,却不知怎的回了火,大概跟我洒了点油有关。一会儿的工夫,它就烧了起来。我已经尽了全力。之前从没遇过这种事。”

这就是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这些人很快就离开了。这辆车烧得只剩个架子,它被推到附近的一个小棚子里等待修理工人来看个究竟。这场事故过后,路面上被烧黑了一块,附近的草地也有一块被烧焦了。除此之外,并未留下任何痕迹。生活再次回到正常的轨道上。

但不知何故,他走的时候将名片留给了我,该不会他现在住的房子正好是我度过美好童年时光的地方吧?今天上午离奇的事情太多了,我可不愿再发生点什么巧合之事。他爱住在哪里就住在哪里,只要不是我以前的那栋房子就行。我的小心脏受不了这些离奇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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