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过后,大家都开始忙于功课,应付大大小小的考试,尤其是期末考试。林珊和俞玫也有各自不同的作息时间表,每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偶尔谈论一下作业上的问题,就倒头睡觉。林珊有时在校园里碰到徐睿或陈石,也只是匆匆打个招呼,各自忙去。
节日的快乐就是这样快速地被繁重的学业和考试抹去了。
林珊和俞玫考完最后一门考试,决定好好轻松一下,愉快地去校外享受小笼汤包的美味。
“我忘了,应该叫上那哥儿俩的。”俞玫吃着吃着突然说。
“他们都考完试了,应该已经放假回家了。”林珊带着说不出的失落。
“你怎么知道的?”俞玫很吃惊,为什么林珊会知道连她都不知道的事情?
“已经有三天都没有看到他俩了,应该是回家了。我瞎猜的。”林珊低下头,避开俞玫紧追不放的眼光,生怕她看出自己这点小心思。
其实,她没有完全坦白,她每天都会望着窗口的小径,搜索徐睿的身影。已经整整三天,他没有从她窗外走过,也没有见到陈石,想必他们是已经考完试,放假回家了。
“哎呀,我还没问他要他家地址呢?他怎么就回家了呢?真不够意思!”俞玫忿忿地说,她原来和徐睿打过招呼,让他等等自己,可以一路回北京的,万万没想到,徐睿竟然不辞而别了。
“哼,我打听一下就知道了,肯定能找到!”俞玫满脸的不高兴。
“你们不是有共同认识的同学嘛,老乡同学聚会,肯定能见到的。”林珊真诚地安慰她,心里却暗想,至少现在可以说明他俩还没有谈朋友,若是男女朋友,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地址呢,他又怎么可能自己先走呢?林珊有一种释怀的快感。
“我让他帮我带一双鞋子回北京的,不知他忘没忘?那是给我妈买的呢。”俞玫又开始有点儿郁闷起来。
“你为什么要请别人带一双鞋呢?你自己的包又没有装满呀。”林珊不明白地问。
“跟你讲,你也不懂!”俞玫不屑与这没开窍的小女孩多解释,“他送鞋到我家来,不就会知道我爸是做什么的了嘛,而且我爸妈也可以过目一下他,不是吗?”
林珊恍然大悟,对俞玫佩服得五体投地,同时,心里又泛出莫名的酸楚。
是老乡,多好,有无数的机会可以接触,可以一起玩。
林珊放假回到家,父母惊喜地发现女儿长高了,身材窈窕起来,清秀的脸庞带着少女的妩媚,浑身散发出青春的活力。
她缠着妈妈给自己找艺术体操教练,妈妈没有明白为什么从小不喜欢体育的女儿会突然有此想法,为了满足宝贝女儿的要求,满心欢喜地积极为她张罗着找教练。
林珊一直有个小小的心愿。她非常羡慕那些能穿上蓝色校队服的人,一直梦想着自己有一天也能参加校队或系队,可以有和徐睿和俞玫一样的作息时间,能有机会和他们一起在运动员的小食堂里有说有笑。当看到校艺术体操队的招聘广告时,她带着这份渴望,决定试一试。
妈妈请到了所在大学的艺术体操队教练,教练测试了一下林珊,觉得这女孩有一定的舞蹈基础,身高合适,腿长,体瘦灵巧,身体柔韧性好,律感强,只是体能差,教练勉强收下,为她设计了一套训练方案,同时也明明白白地跟妈妈说明林珊没有受过系统训练,不可能成为专业运动员。
林珊得知教练愿意收她,格外的欢天喜地,她就是渴望可以和徐睿有一样的作息时间,哪怕做一名永远不可能参赛的替补队员。整个寒假除了几次高中同学聚会,她几乎天天在体育馆里非常刻苦地训练,单单是收腹举腿,就练得小腿肌肉抽筋;教练用跳马来训练她分腿跳,她就早早晚晚一直跳马,两个膝盖摔破,贴上创可贴,忍着钻心的疼痛,继续跳。
连教练也不明白林珊为何如此刻苦,甚至还去问林珊妈妈,她是不是想参加什么比赛,并怀疑这种临时抱佛脚的集训是否能有用。妈妈也奇怪林珊这说一出就一出的行为,只有她自己明白这其中的原委。她每天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心里却装着满满的甜蜜。
眼看就到春节了,人们开始忙碌地采办年货,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喜贴春联,街上洋溢着热闹的节日气氛。教练放林珊几天假,她也正好用这几天养养身上的伤,担心妈妈看到自己身上的淤血块,会不让练习。
小年夜那天,林珊意外地接到俞玫的长途电话。
两个人互相拜年,天马行空地闲聊了一阵,她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老乡有活动吗?你和徐睿联系上了吗?”
其实,从接到俞玫的电话起,这句话就一直在林珊的心里缠绕不去,尽量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了这句话,可是当她说出徐睿这个名字,发觉自己的心立刻跳得很快,面庞通红,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脸,让自己镇定下来,生怕电话另一头的俞玫能窥视到自己的心事。
“当然有。我们去什刹海滑冰,徐睿组织的。他滑得可好了。”林珊仿佛看到俞玫的脸上笑出一片温柔的幸福,眼前闪过徐睿在冰场上的英姿。
“很不错嘛。”她不由地赞道,在心里长叹一声,自己连旱冰都不会滑。
“哼,不错什么?!你是不知道,我让他带一双鞋来我家,他竟然把鞋寄给我,说是没有时间送,我俩就隔几站路,你相信他当真没时间吗?!”俞玫非常不满。
“也许,他真的比较忙吧。”林珊试图安慰一下俞玫,心里也有点儿替她觉得委屈。
“不可能的!他就是找理由,不理我,我知道的。”林珊听出来电话那头俞玫忿忿的口气,能猜想到她生气的模样。
还没等林珊去安慰她,她话锋一转,又高兴地说:
“不过,我们约好一起坐火车回学校,一路上二十多个小时,我不可能让他再忽视我!我们一大帮老乡,会很热闹的!”林珊无限羡慕俞玫。
两个人又简短地聊了一下,相约学校见,虽然俞玫一再解释说这是公家给他父亲装的电话,可以多聊会儿,林珊还是不想占用太久,被俞玫骂成“死心眼儿!”,就结束了这昂贵的长途电话。
挂上电话,林珊自虐般地想象着俞玫和徐睿在一起的快乐时光,虽然她知道那些活动都是集体活动,但想象中的情景仍然像一只小虫子,在她的心里蠕行、噬咬,激起一阵阵难耐的嫉妒。
一直到次日林珊收到一封信,她才舒解一些。
与俞玫通完电话的第二天,也就是大年三十,林珊收到一封没有落款也没有发信人地址的信,拆开来一看,是林珊超级喜欢的舒婷的那首诗《致橡树》!
《致橡树》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脚下的土地。
虽然林珊对爱情本身的理解尚属懵懂,但她是多么憧憬着自己就像那有着自己“红硕的花朵”的木棉,具有丰盈刚健的生命气息和独立自重的人格,不去依附,不需施舍,和自己的“橡树”平等独立、情投意合地携手并进,一起攀登高山之巅。
信里除了这首诗,没有其他任何文字,也没有落下姓名。
林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努力地猜测谁会是写信的人,这肯定是认识自己的人写的,她在脑海里搜索所有认识的人,肯定不是刘亦杰,林珊认得他的字迹,也不像班里其他男生的字迹,因为林珊见过班里大多数男生的字迹。
难道会是徐睿吗?这是想要表白什么吗?他如何知道自己的地址呢?
她绞尽脑汁地推测着,她多么希望就是他。从那刚劲有力的字迹,林珊想象着她的“橡树”,她依稀猜到了谁是那个“他”!
整整一天,林珊见什么都是笑眯眯,一个人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还对着自己傻笑,脸上透出幸福的光芒,抢着帮妈妈准备年夜饭,让妈妈好生疑惑,是什么事情会让她两天之内判若两人。
林珊在新年的鞭炮烟花中,默默地祷告,希望写信的就是自己心中的那个他。
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地出现在脑海里,让林珊浑身燃烧般得炙热,紧张而又兴奋。
这封信给林珊带来了无限的遐想,她无数遍地看这封信,读这首诗,心潮澎湃,把它放在枕头边,每晚摸着它,带着它甜蜜地入梦乡。它使这年轻的女孩充满了诗情画意的浪漫,充满了对爱情的向往,充满了对理想中的爱情的梦幻。
短暂的寒假就这样在甜蜜和忙碌中度过了,林珊希望自己刻苦的训练能有所收获,能够和自己的“橡树”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