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楚记得,老秋当时神神秘秘掏出了一叠泛黄的宣纸,一共八张,说这八张图纸叫做“迷宫八殿”,每一张纸上都画着一座宫殿的地形图,只要李楚能走完八座宫殿就可离开了。
看到李楚不置可否,老秋便讥笑说李楚永远也走不完八座迷宫,这辈子被他吃定了。
其实李楚那时已熬过了最苦的一年,而且直觉感到老秋并无恶意,有时还颇有趣,所以离开的欲望并不强烈,但为了能让老秋吃瘪,他立即把全副心神都放到了那八张迷宫图上。
不过钻研了几日后,李楚才发现老秋当日的奚落并不是没有道理,因为那八张被老秋称作迷宫八殿,而李楚却直接叫“破图八张”的地图复杂古怪的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据老秋所说,迷宫八殿的每一张地图都是一笔画成的,只要李楚能找到起始的一笔,然后再沿着正确的轨迹走到收尾的一笔,就算是走完了整座迷宫。
可仅仅是第一张“宝陵宫”的地图上,各种粗细不一的线条便何止千万,其中繁复怪诞之处更是不计其数。李楚仔细观察后发现,千万根线条交杂分错,蜿蜒曲折,竟在无形中构成了一百零八个图形,这些图形大小不一,形状各异,却又似乎遥相呼应,颇为奇异。
更玄奇的是,这一百零八个图形隐在线条中,又好像独立于线条外,无论李楚怎么转换方向,甚至将图纸颠过来看,仍能清晰看到……或者感觉到各个图形所在的位置和形状。
凭李楚历经磨难练出来的超强记忆力,耗时一年多,竟然只记住了宝凌图三分之一的线路,以及和二十几个图形的结构,这让李楚不禁有些丧气,没有信心能走完八张破图。
此时老秋却破天荒地在一旁摇头晃脑地念叨,所谓一图通,八图畅啊,告诉李楚说只要能走完第一幅宝凌图,再走剩下的七张迷宫图就会容易许多,不用这么早就泄气的。
不管平日怎么冷言冷语,针锋相对,但内心里李楚对老秋的见解和技艺还是很信任和服气的,听完顿时精神一振,再度投入了日夜思索,攻克那张神奇迷宫图的紧张日子中。
时光如梭,一晃眼,三个月过去了,这一日,李楚终于掌握了宝凌图上第三十六个图形的结构和方位,整张图的线路也硬生生记住了一半,他立即冲向老秋屋中,准备炫耀一番。
但是,当兴冲冲的李楚一路跑进老秋的简陋木屋后,却发现屋中空无一人。
当日的情景,直到现在李楚也记得清清楚楚,丝毫不差,犹如在昨日才发生的一般。
那是一个炎热的夏日午后,阳光晒得失修的窗户咯吱作响,几只毛虫懒懒趴在窗台上,木屋中间,缺了一角的木桌上摆着一壶酒、两个酒杯,只是不见老秋那熟悉的瘦削身影。
最早李楚以为老秋又和往常一样,只是一个人偷偷溜出去买酒了。
可是当他转眼间看到老秋那张又破又旧的平板床上,放着一个褐色的小木盒,以及一张留有字迹的纸条时,顿时心头一跳,直觉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几步窜到床前,拿起那张纸条,只看了一眼,李楚忽然就觉得心头一堵,似乎有什么东西一下就从眼睛里流了出来,黄纸上只有寥寥几行字,潦草散乱,像是仓促间写下的。
“小石头,你个臭嘴巴、烂醉巴,好的不灵坏的灵,哎,这次被你说准了,老秋我遇到大麻烦要出趟远门,以后你自己保重吧……对了,那小盒里就是迷宫八殿,一共八层,破解一张图只能打开一层哦,你哪天要能将八层全打开了,咱爷俩说不定就能再见了,嘿!”
木然看着纸条,李楚一句话没说,连小木盒也没碰,直到天黑,他也没动弹过一下!
第二天,怀里揣着老秋留下的小木盒,李楚再次默默开始了孤独的流浪生涯。
一切似乎都没变,唯夜深人静时,那张猥琐的脸庞却不时会浮现在李楚脑海中……
※※※
老秋,你可知到了现在,我仍然没能打开那迷宫八殿的第一层啊!
晚风轻拂,火云谷中,李楚呆呆望着手里一寸见方,密实无缝的褐色小盒,良久无语。
从老秋突然离开那天算起,到今天已经足足两年零十个月,这两年多来,无论生存有多艰难,日子再难熬,李楚只要一有时间,便会拿出那破图八张来仔细推敲和钻研。
不过,毕竟不同于和老秋在一起那样可以从早到晚研究,李楚如今仅仅能勉强记住第一张宝凌图上所有线路的三分之二,以及六十二个图形,距离全部破解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
如果说以前李楚只是因为心底对老秋,对那艰难三年的一丝惦念,才会费心去推敲迷宫八殿,那他现在简直是恨不得一下就破解完这八张怪图,找到老秋,问个清楚明白了。
原来所谓的惩罚,竟然是为了淬炼我的灵识,而且还淬炼到了一个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境界,想必其他昊天七锤、辨认炼材和最神秘的迷宫八殿等等,肯定也是另有深意了。
只是,老秋和我非亲非故,萍水相逢,他煞费苦心做这一切事情,到底又是为什么呢?
李楚越想越没头绪,烦躁之极,心中甚至有了一锤砸碎手中木盒看个究竟的冲动。
“噗噗、噗噗……”
便在这时,旁边的炼材小山上忽然传来几声怪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抖动一样。
李楚一惊,偏头望去,却猛然发现那怪声竟像是从昨夜疑似爆材炸开的小洞中传来的。
咦,难道是有什么东西钻进了那小洞里面不成?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李楚抛开杂念,迅速爬上山,来到了那个小洞口,探头往下望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让李楚惊得目瞪口呆的是,昨天他仔细看过,只有一尺深的小洞居然足足又塌下了两尺,变成了一米深,而此时洞底更离奇地多了一层光雾翻涌,还在突突跳动的红色光幕。
先前传出的“噗噗”怪声,正是来自那玄奇的红色光幕之中。
尽管很想知道光幕中是何物事,但李楚并非莽撞之辈,稍作沉吟后,他从身边的炼材中挑了一根两米多长的实心“箐木”,伸进小洞,缓缓探向那一层迷离闪烁的红色光幕……
箐木又有金木之称,异常坚硬,最锋利的刀剑,也不能在上面留下一点痕迹。
但李楚万没想到,当他将箐木刚一探入那层红色光幕中,掌中蓦地一震,竟有一股庞大而又怪异的吸力从光幕中传来,差点令他紧紧握住的箐木脱手掉落。
这箐木可是全实心的,有什么东西可吸?
那股奇怪的吸力虽然并没加强力道,但却绵绵不绝,顽强得很,李楚只觉莫名其妙。
突然,李楚心中一动,想到脑里那“白色莲蓬”倘若真是识海,那自己的灵识岂非已到了高级阶段的聚灵期,想来探测一下光幕中那奇怪吸力到底在吸什么东西还是有可能的。
念随意动,灵识是一种极为玄妙的东西,李楚心念甫一动的瞬间,脑中已经猛然出现箐木内里的画面,不过这副奇异的画面却是让他心弦狂震,连呼吸也一下变得急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