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灵隐寺上香的人并不多，年关多半是都在忙着走亲访友。十一驾着马车力求平稳前行，这几日初雪都是深夜才歇下，早上出门又被映儿缠了一通，应该是累坏了。
“兄长，还有多少路程？”马车里传出初雪的声音。
“大概还要两个时辰，姑娘不如歇息一会。”十一面对初雪，语气便没了冷硬，甚至有几分温柔。
“唉！”初雪坐到马车口，掀起一部分帘子，“我近日时常梦到年少往事，你对少年事还记得多少？”
“我父亲战死后，母亲便一病不起，将军承袍泽之诺，便将我和母亲接到府上好生照料。将军一直待我如亲子，夫人也如母亲一般。”他永远都不会忘，当年他母亲抑郁成疾，生命垂危，夫人日夜不歇的在旁守着。母亲离世时，夫人将还小的他抱在怀里，认真的说，“从今日起，我便是你的娘亲，你就是我的孩子！”
“我只恨当时我太弱小！”十一的语气里充满了悲痛。
“即便是如今的你我于当年之事也未必能扭转乾坤，兄长不必自责，当年你拼死将我带出，于我姜家已是莫大恩情。”往事已矣，初雪并不想十一为不能改变的事情耿耿于怀。
“姑娘千万不要这样说，若是没有将军夫人，也不会有今日的十一。家仇和遗命，十一都会帮姑娘完成。”
“这些年还好有你！”初雪犹记得，当年遇袭，横尸遍地，爹爹娘亲为了保护她都命丧歹人之手，满身是伤的十一护着她一路躲避追杀。等找到叔父的时候，两人基本都是命悬一线，十一修养了一年多才能下床走动。
“只要十一活着，就定会护姑娘周全。”
“兄长，等一切终了，还望兄长能将我带回南疆。”
“姑娘？”
“届时初雪希望兄长能放下一切，过自己想要的人生。这是姜家欠你的，也是我爹娘希望的。”
“姑娘也可以……”
“兄长明知，我不能！”初雪叹了口去，她的前路早已注定，无论她愿意也好，抗拒也罢，都会朝着既定的终点，更改不得了。
十一不再说话，因为他心里知道初雪说的没错，结局早已定好，他们无从改变。
两人各不言语，马车上又安静了下来。
灵隐寺并非皇家寺院，地处又有些偏远，香客自然稀少些。镇北夫人会选在这里的原因不过是清静些。早年间她幼女失踪，遍寻不得，痛失爱女的老夫人郁郁寡欢，便被老王爷送来灵隐寺静养。老王爷为了安慰夫人，请方丈为失踪的女儿点了一盏长明灯，言此灯不灭，女儿就尚在人间。
自那之后每到年关老夫人便会来灵隐寺小住一晚，一来为边关的王爷祈福，二来也是慰藉自己对孩子的思念。
初雪住进了老夫人临近的厢房。十一去四下探查了了一番，没能有所发现。朱楼的杀手一向善于隐匿，不过所幸这次滕廷烨跟着老夫人一起前来，还带了一队护卫，看来景王已经将消息透漏给他了。
“姑娘，我不明白！”夜里坐在屋内听着外面动静的两人小声交谈着。
“兄长可是不明白明明知道有人要刺杀，老夫人和滕大哥为什么还要来上香？”初雪知道十一想什么，既然已经知道了有刺客，那么只要不出临安城，以禁军和王府的双重守卫，杀手根本不敢贸然行动。
“只要不出王府，想必即便是朱楼的鬼罗刹来了，也未必会得手。”
“因为这是镇北王府！”初雪笑了笑。
“姑娘？”十一还是不太明白，镇北王府有什么特别么？
“镇北王府的人自有自己的风骨，龟缩退避向来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既然知道有刺客，那就必然要将这些人揪出来。”初雪很是了解。这是在战场上磨砺出来的胆识，在战场，一旦退，就可能是数万人的命。
“可是事关老夫人的安危！”十一觉得作为儿子，不该拿母亲的安危冒险。
“我想这件事是老夫人坚持的，老夫人年轻时和老王爷……”忽然外面传来打斗的动静，打断了初雪接下来的话。
初雪和十一对视一眼，知道是朱楼的人动手了。
“去看看！”初雪对十一说，十一飞身出门，初雪随后跟着往声音的方向走去。
院中有四名黑衣人与滕廷烨和十一缠斗在一起，护卫分成两队，一队将人围住，另一队守在厢房门口，看样子老夫人应该在里面。缠斗了一会，四个黑衣人自觉没有机会，便准备抽身离去。
“你们几个留下，其他跟我追，一个都不能放走！”
“是！”
滕廷烨带着人追了出去，刺客都有伤在身，不好逃脱。十一看了看初雪，见初雪点头，便也跟着追了出去。看着危机似乎解除了，初雪准备回房间等消息，结果刚走出没几步，就听到刚才的院子又传来动静。初雪赶紧回去查看，就见留下的四个护卫都已身亡，一招毙命。一个人影已经冲进厢房。
“姑母！”初雪情急之下喊了一句，飞身追了进去。
老夫人也是习武之人，加之早有准备，倒是没被偷袭。但是对方身手极好，又是招招要害，只几个回合，老夫人就已险象环生。初雪赶忙上去援手，奈何她并无内力，只能通过轻功步伐加上极快的招式牵制骚扰对方。
老夫人毕竟年事已高，几招下来一个破绽便中了一掌，退到了床边。
“老夫人！”初雪看了十分着急，知道再不拼只怕没等十一赶回来她和老夫人都已命丧与此了。
初雪只得催动体内的凤渊，虽然她自身不能修习内力，但是她体内养有蛊后凤渊，只要催动凤渊就可以短暂的拥有五十年的内力修为，只是蛊虫的反噬也会十分凶险。初雪这此时也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凤渊苏醒开始在初雪体内缓慢的游走，所过之处鲜红色的彼岸花在初雪身上一寸寸盛开、消散。
初雪学习的武功招式本也不是拿来好看的，招招阴厉叼诡，和对方交手竟然毫不落于下风。故离惊诧于初雪突然的强悍，一时失了先机。老夫人也被眼前的女子惊到，看着女子有些熟悉的招式，眼光扫到女子手臂上盛开又消失的彼岸花，忽然就想起了十几年前的故人。那人的孩子若是活着，也该有这般大了。
初雪和故离一时僵持住，打斗之中故离忽的瞥见初雪脖颈之间一抹红，身形一顿，随即抽身便走。初雪不敢去追，朱楼行事狡诈，不知还有没有后手，再说她也支撑不了多久。
“老夫人，您没事吧！”初雪回身来查看老夫人的伤势。
此时十一和滕廷烨一边已经将人拿下，十一总觉心中不安，匆匆赶回就见厢房门口的守卫都已身亡，心就提了起来。
“初雪！！”十一冲进屋内，就见初雪已经瘫倒在地。
“初雪？”老夫人默念着这个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