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三年(1934年),腊月初九,上海一间公寓。
上午十点,孙少麟正在看一出新戏剧本,忽然响起敲门声。他起身开门,门外站着一个陌生年轻人。
“请问找谁?”
“你是孙少麟先生吧?”
来人和他年纪差不多大,孙少麟发现他除了肤色黑一些,竟然和自己长得挺像。
“我是孙少麟,请问你是?”
“我姓刘,从云湖来,能进去说话吗?”
孙少麟把他让进屋里。
“我大名叫刘小川,现在在云湖开一家武馆。”
“哦,你就是那位武术冠军?我以前看过报纸报道。”孙少麟露出笑容。
“嗯,是的,那不值一提。”年轻人有些不好意思。
“我下面说的可能您不相信,但是……”刘小川对自己要说的话有准备,但还是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孙少麟一脸疑惑。
“开门见山说吧,您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孙少麟张大了嘴,随即扭头看了看窗外,天空有雪花飘落,外面下雪了。这不是在做梦。
“我母亲今年春天去世了,她临走前跟我说,我父亲是孙万长,也就是哥哥你的父亲。”
“我从小从未见过父亲,小时候母亲说父亲到南洋做生意没回来,姥姥家的亲戚也这么说,但我一直也有疑问,因为我也从没见过父亲家的其他人,不过我一直没开口问,直到去年母亲改口说……”
孙少麟呆愣着,说不出话来。
“二十二年前,哥哥你刚出生不久,父亲认识了我母亲,那时她是一个歌女。”
“他们在一起有半年左右,被哥哥您家里发现了,您爷爷奶奶软硬兼施让父亲离开我母亲,父亲给了母亲一笔钱,断绝了关系,不过那时母亲已怀上了我。”
“虽然知道后面生活会很艰难,母亲还是生下了我,在城西租了房子,平时靠给人做针线度日。”
孙少麟好像在听天方夜谭。但听刘小川一句一句道来,没有闪烁其词,也没有怨恨。
刘小川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包裹,小心翼翼一层层打开,拿出一件东西递给孙少麟。
“这是父亲送给母亲的。”
手中是一只翡翠麒麟。虽然个头不大,但质地、雕工很好。孙少麟不由地也从怀中掏出一件,和刘小川这件几乎一模一样,显然是一对。两只信物二十年后在异乡重逢。窗外阳光照进来,一对麒麟闪现异样光彩,像要复活一样。
“那后来又怎样了?”孙少麟问,他基本已相信,有自己一直不知道的事情发生过,眼前这位相貌和自己相似的青年确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我两岁多的时候,民国四年的秋天,母亲遭到了恶霸徐世骏的强暴。”
“徐世骏?!是那个原籍云湖现在在上海做生意的徐世骏吗?”
“是的,当时母亲有事领我出门,傍晚回家,走到越河河边,碰到徐世骏,他中午喝了很多酒,遇到我们,把我一脚踢开,……”刘小川回忆母亲去世前的话,眼里喷出火来。
“那时我还不记事,事后母亲羞愤难当,抱着我跳入河中,正巧有位道长路过,救起了我们母子,那位道长是玄妙观的云峰师傅。”
“母亲和我醒来后,因道观里人很多,她什么也没说,道长给我们煎药治疗调理,两天后我们身体恢复就离开了,离开之前母亲将行凶之人告诉了云峰道长,也告知他我的身世,并告诉道长我们去投奔乡下亲戚家。”
“之后我们去了乡下亲戚家,从五岁开始,我跟随村里一位武师习武,后来也四处拜师学艺,终于略有所成,到前几年开了武馆。”
“母亲春天去世,去世前她跟我说了我的身世,我也知道了仇人。母亲去世后,我到道观向云峰道长道谢,之后我开始计划报仇,我打听到徐世骏在上海,也知道云湖戏院是他投资建的。平时他有随从紧跟,想杀了他又不暴露不是很简单的事。”
“夏天的时候,有个姓苗族青年流落到我这里,希望我收留他,我问他会什么,他拿出了吹箭筒和竹箭,我想到可用这办法杀了徐世骏,于是就让他住到我家里,管他衣食住行,让他教我吹箭,后来我们熟悉了,他跟我说了他流落到此的真正原因——他在老家也是为父母报仇,用毒箭杀人后跑掉了。”
“这苗族青年还在你那里吗?”孙少麟问。
“前一阵他离开了,他怕一个地方呆久了会有人上门找他,也怕牵连我。临走他把吹箭、蛇毒留给了我。”
“这次我来上海,一是想和哥哥相认,另外我知道您现在是名角,应该认识徐世骏,我想请哥哥帮忙,为我报仇!”
孙少麟把麒麟还给刘小川,略微思考了一下,“好吧,我帮你!徐世骏前几天还约我年后回云湖演出,不过之前我已经答应了别人。”
“能推辞那人再答应徐世骏吗?如果年后回云湖演出,徐世骏应该也去看戏,那就有机会了。”
“嗯,我想一下,咱们要计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