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怨从地上爬起,泪水顺着脸颊不断滑落,隐隐还听见啜泣声。
她不甘心,这一切竟在短短不到半刻便发生了逆转,她不敢相信,她不敢相信自己最亲爱的师父竟会把她逐出门阁,这个对她来说早已是家一样的地方。
不甘心之下,她向山门里走去,却还未一只脚跨进去,便被很强的屏障反弹了回来,惨痛地摔在地上,把近一米的草皮都破坏了。同时不免一口鲜血喷出,血腥不时弥漫四周。
恒怨被疼痛肆虐,很久都未站起。此外令她大惊失色的,便是这屏障与前日单还石殿宇前的屏障很是相像,目睹那屏障之上再熟悉不过的印文,……此次还真是完全心灰意冷了。
她奋力站起身,一把扯下面纱,把盘发散开,万缕白发顷刻胜雪,随风摇摆。
雪白的柳眉,雪白的睫毛,雪白的双瞳,雪白的唇瓣……暴露无遗,她一千年来极力遮掩和厌恶的外表此时昭然若揭。
她憎恨自己,憎恨自己每每与人对眼便会吓着别人;她可怜自己,可怜自己一千年了都未享受过平常弟子独立的历练;她无奈自己,无奈自己长得如此模样。
有时,他们会说她是鬼魂,便避之千里;他们说她是怪物,便见之吐沫;他们说她是幽灵,是索命的冥官,便拳脚相加……
但她有师父,遇见了最好的师父,这些黑暗最终被光明抹杀。她遂在师父的羽翼下成长,就如母鸡护佑鸡雏,宁死不愿她受半点委屈。
她还记得,曾经因为她的出现令寒戮阁损失了无数天才,一些跃跃欲试者本打算拜在寒戮阁门下,却听说恒怨的妖异后断然辞去。为此,师父不但不怪罪她,还安慰她,说是那些修灵有眼无珠。
是以诸位长老多次劝诫单还石,但都无功而返,还导致兄弟间的仇怨结的愈加深沉,以至于现在好些长老都下山云游了。
念及此,泪水再次滑下。
寒戮阁被禁的阁楼之上,单还石一人战着目睹山下恒怨的一举一动,将她一切尽收眼底,便瞧见他眼底的泪花正渐渐漫出。看着恒怨肝肠寸断的脆弱,他心里也不是滋味,对于她,虽不舍却不得不舍!
恒怨迅疾抹掉泪水,苦笑了几下,便严肃起来,双手叠加狠狠跪倒在山门前,恭恭敬敬地来回磕了三次响头。
额间旋即有了明显的淤青,在雪白之下显得那般格格不入。
“师父,徒弟在此拜别……待徒弟归来,必将负荆请罪……”恒怨含糊不清地孱弱道。
回来?你为何要回来?为师不是已将你逐出门了吗?单还石在心中反复问道,终于按捺不住,一滴泪滴落在地。
“你果然还是信师父吗?明明那般决绝……”,他又在心里问,“你难道不会恨吗?怎地如此——”
目测恒怨下一秒的转身离去,泪水在空中洒落的悲怆,单还石终于下意识伸出一只手,企图拉住她,但他忘了相隔千里,任由他再强,也不可能控制恒怨的去留。
一向敏锐的单还石却不知,二长老已在阁楼外守候了多时,初时见自己师兄欲哭无泪的模样,便大抵猜出了缘故。如今事事无绝对,他更没有留下的必要。
……
此刻正是午膳点,却不见任何一位弟子闯进膳房,而平日里只要一到时候,大门便挤满了弟子,摩肩接踵,激烈非凡。
不过这些对于膳房的厨子来说已司空见惯,几乎日日这般,尽管饭菜都毫无新意。
而正好,既无弟子莅临,也省的厨子们操劳了,因为今日他们也没打算烧菜,更未动过任何一样厨具。
缘由便是,他们从不理睬的门阁内事,竟出奇的令他们心情欠佳,而此事无虞便是恒怨被逐……
厨子们郁闷了很久,还是未有任何兴趣……
另一边的寒戮阁修炼场内,零零散散分布了诸多弟子,此时方得到休息,本该雀跃却无一丝愉悦,更多的是郁闷和冷漠。若追其根源,那真是简单不过。
此刻的恒怨正好下了山。阳光普照,刺得她的双眼如被抽筋扒皮般的痛苦万分,连忙掩面躲到附近的一棵树下。
“我竟忘了离开序融山后,阳光依在……”恒怨方才哭红的眼圈又增添了几分青紫,她知道会如此,便不敢看,“当初都是师父帮我遮掩的……如今……”
“罢了,先想想如何离开吧……”她吸了吸鼻子,遏制眼中打转的泪花,不再依恋地看向序融山。
“记得二师兄丢给我一个无边锦囊。”张手变出早已收好的以上好锦缎所制的精致花边锦囊,恒怨伸手拿出了一张类似锦帕的薄纱,精致净白,还很长。
她在拿之前没多想,怀着听天由命的态度,遂摸出了此物。
“安知我欲何物?”恒怨疑惑道,便来回打量了几下这个对于修灵来说普遍不过的无边锦囊,果然给她发现了玄机,“为我所制!”
只因在外观上未有特别,便从内部探究。她连续几次往里摸了几样物品,均是她如今境况所需,并且她未曾料想自己所需何物。
如:以碧月绸所制的遮面白纱,方可抵制阳光刺目;索文堂的几本仙级修技书;她渴盼已久的几件镜器;不时之需的各类疗伤丹药,皆是上好极品……
“唯有师父懂我甚多……”恒怨看着这些必需品,心里难受,她十分确定,在序融山这么多年,除了师父外并无朋友,好不容易有了希泫这个难得的朋友,却曾想阴谋一场……
“师父,您为何如此待我?不舍却必舍吗?”恒怨失落道,欲哭却因眼圈的辛辣而热泪盈眶。
将雪发随意盘好,换了身素白,把雪发也遮掩得严严实实,面纱蒙脸,仅露出额间一小部分。如此着装,好似隐士更似仙人。
却使得恒怨不自在了,历时千年,首次素白着装,不知该不该为此高兴?
“这是何物?”她在收拾方才被她从锦囊中全部倒出的物品时,竟发现一本无名之书,初时以为是修技书,却不然。
“此书不像我之笔记,更不似经文论理之属。”恒怨瞧着外表朴素无常的那本还算有些分量的书,翻开了第一页。
没有目录,没有前言,也无署名,只有一个符文,其中印着一个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