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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鬼宅(一)

01.

回到长安时,傅老头看见我和曜尘激动得不行,我想了想也是,在东海耽误的太久,原本同他说去十日,最后去了将近两个月。

“我想着你们定是被山贼抓了,要来找我要赎金,我就想着,就算把老宅卖了也要把你们救回来,可迟迟不见动静,我去报官,他们找了两日便不干了,回来就好,可算是回来了,你们回来,我就放心了。”傅老头眼里有金光闪闪的东西,可有被他努力抑制着。

我做了个鬼脸,把他逗笑了,“好啦好啦,快进屋吧,东西可重了。”

进屋后,我送了傅老头一串珍珠,这是临走时特意给他带的礼物,傅老头拼命的摇头,“那么好的东西,给我多糟蹋,你自己留着吧。”最后,在我的威逼利诱下,傅老头最终还是屈服了,小心翼翼的收到他的小箱子里,还上了锁。我突然一阵鼻酸,他是我来人间认识的第一个人,来人间的这些年,他很是照顾我,几年间,他头发白了许多,腰也弯了不少,走路越来越慢,他经常舍不得穿我给他做的新衣裳,生活节俭。

休整几日后,我带曜尘去了趟地府,我想带着他去看看喜娘的下落,好让他放心。

地府很是热闹,不到投生日,便像人间一样,有各种各样的摊贩,商铺,酒楼,连青楼都有。生前福报高的,可先一批投生,或者在地府谋个一官半职,福报平平,也未做坏事的,就好好过日子,等着有机会了,便投生,没有福报,坏事做尽的,便打入炼狱,永世受苦,永世不得投生。

“没想到地府还有这样的地方,像人间一样。”曜尘很是新奇,对周围的一切很是好奇。

“活在人间的,会给他们定期送来金银供他们花销,有的还有家人送来的宅子,马匹,没有家人又不能很快投生的,便打杂,找找活计,捱到可以投生。”我向他解释着,“你千万不要吃地府的东西,你是人间的,吃了便会半生不死。”

曜尘点点头,不在人间时,他总是很乖巧,可能是因为来到陌生地界,害怕,毕竟他是一只修为尚浅的猫妖。

“我听说,近几日判官很忙,我带你先去黄泉坐坐,不是投生日时,孟婆都闲,我们去她那里问问。”

02.

我们去的时候,孟婆正在熬新的一锅汤,香气浓郁,让人忍不住想要讨一碗。

“您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孟婆拿着大勺搅拌着孟婆汤,这届的孟婆是个男人,眉目清秀,右眼角长着一颗小巧的泪痣。

我上前一步,“叨扰了,想来向您打听一个人的下落。”

“要看投生何处需得到冥王的许可,黄泉卷可不是谁都有资格看的。”他细细地打量了我一番,“看你这小丫头不是鬼,恐怕也是个神仙,规矩不会不懂吧。”

“在下流仙清音,他是我的随从曜尘。”见他如此秉公办事,我只好老老实实自报家门。

听完,他忽然停下手中的活计,腾地跪在我面前,“不知上仙大驾光临,若是冲撞了上仙,还请上仙恕罪。”

“哪里哪里,是我们不请自来,你没有错,回头我去找冥王,特意夸夸你的兢兢业业,快起来吧。”我扶他起来。

他忙请我们坐下,“不知上仙想找之人是谁,您将名字告诉我即可。”

“喜娘。”不等我开口,曜尘便抢先一步说了,“若是查不到,就查顺德。”见我不解,曜尘解释说,“以前和她干活闲聊时,她告诉我的,她娘给她取的名字是顺德,后来改的喜娘。”

很快,孟婆就从黄泉卷中找到了喜娘的踪迹。“上仙请看,”他将黄泉卷摊开,毕恭毕敬地只给我看,“这喜娘投生到一户大户人家,在洛阳。”

我细细看了看,“多谢孟婆,你做孟婆多少年了?”

他收起黄泉卷,不紧不慢地说,“回上仙,我做孟婆已经三百年了。”

“可想早日重入轮回?”

他摇摇头,“多谢上仙关心,人世险恶,我既然有五百年任期,我很是愿意,虽说在这黄泉每日所做之事都相同,可日子安心。”

“我欠你一个人情,你可向我许个愿望。”我这个人不喜欢欠人情。

他想了想,对我说,“若是上仙方便,可否延长我的任期,再给我五百年,我想做孟婆一千年。”

“行,笔墨伺候。”我接过纸笔,认认真真地写了一封信给冥王,然后递给孟婆,“你把这封信给冥王,他会给你延期的,你原在人间时,恐怕过的不快乐吧?”

他收好信,苦笑一声,“回上仙,我全家被奸人所害,连我在襁褓中的孩子都没能活下来。”我看见他眼眶里有热泪翻滚,可他终是忍住了。

谢过孟婆后,我带着曜尘回到傅府。

“你在做什么?”曜尘给我泡茶时问。

我头也不抬地说,“恐怕得去趟洛阳,我很是惦记喜娘,”其实我是看出曜尘不放心,“画两个好看的人像,代替我们在店里,不然傅老头又要担心了,以前随手剪下的纸片人只可以维持七天,如今好好画出的,可随时用,不时拿出来上上色便好。”最后一笔结束,我将画抬起来,“怎么样,画得可还行?”

曜尘仔仔细细端详一番后,“没想到你还会画画,我很满意。”

接着我一挥袖,两个活生生的“人”就站在了面前。

“收收东西,我们现在就走,生意就交给他们打点。”

03.

背着包袱的曜尘问我,“我们怎么去呀,又是像去东海一样,飞个七八天?”

我摇摇头,“那样太累人,再说,我才在东海元气大伤,不想折腾自己,我带你去走土地的道。”

“土地?”曜尘一脸疑惑。

我无奈地看着他,心里想着,怎么可以什么都不知道呢。一边带路,一边解释,“长安和洛阳距离不远,我带你去找土地,你别看土地只是个小地仙,他们的地下网络可是发达着呢,我们去坐叶车,明早便能到洛阳。”

我来到最近的土地庙,念了个诀,只见一个身材矮小,白发长胡子的小老头笑眯眯地从地里钻了出来。他向我行了礼,“长安土地金水恭迎上仙。”

“免礼免礼。”我将他扶起,“我想去趟洛阳,最近的叶车可方便?”

“请随我来。”他在前带路,钻入地下。

我使了个眼色,曜尘乖乖变回原型,当然,他仍不忘好好抱着包袱,我抱起他,也来到地下。

地道并不昏暗,地道两边都有长明仙灯,也不是泥泞道路,小石头路,走起来却也不硌脚。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一颗硕大的花生壳横亘在路上。金水请我坐下,拍了拍手,茶点自空中飘来。

我谢过他后,拿出一颗夜明珠,“金水,这是赠予你的,大半夜的前来打搅,我心有不安,你莫说客气话,尽管收下。”

金水听完,自然是开开心心的收下了,对他这等小地仙来说,夜明珠是个宝贝。

没过多久,一片巨大的绿油油的叶子停了下来,我带着曜尘坐上去。叶子上有一扇门,我打开门,里头是一个小房间,梳妆台,桌椅,茶具,雕花木床应有尽有。

“上仙慢走,到了地方,叶车自会提醒,你们安心休息。”金水在外提醒道。

我应了他一声,便将曜尘放下来,曜尘恢复原型,问我,“以前不知道有这么好的地方,你们神仙是不是都特会享受生活?”

“给我倒杯茶,你只要乖乖跟着我,好玩的事情多着呢。”我说着,拿起一个杯子,在曜尘眼前晃了晃。

曜尘乖乖给我倒了茶,用包含感激的眼神看着我,说,“遇上你真是我下山后最好的事情。”

我打了一个激灵,“行了行了,快去睡觉吧,明天事情还多着呢。”

曜尘点点头,变回原型伸了个懒腰,用爪子拍拍床,示意我也睡觉。

“不必了,今夜你一个人睡吧。”我望着窗外,只有亮着的仙灯,忽然陷入惆怅。

曜尘又转几圈,“这床大着呢!”

我起身走到床边,给他拉好被子,“你不用管我,到了我叫你。”

曜尘可能察觉到我心情不好,便闭上眼睛,不再说什么。

賁畀一事让我知道师傅在人间游历过,且就是两万年前的事情。想当初在轩桦阁,师傅教会了我一切排遣寂寞的办法,与师傅相处的时间仅有一万年,自离开九重天,就觉得越发想找到师傅,不为别的,就是觉得,有个家人很好,毕竟,在遇到傅老头和曜尘后,生活不再冷清。

叶车发出清脆的响铃时,我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赶忙叫醒曜尘,梳洗一番后,我们便下了叶车,来到了洛阳。

此时,天刚蒙蒙亮,太阳慢慢升起,给洛阳镀了一层金边。

曜尘升了个懒腰,“怎么找喜娘呢?”

看着人影稀疏的街道,我觉得还是带曜尘先吃顿早饭比较好。“前面有个粥铺,我们先去那里吃个早饭,然后找家客栈落脚,来了人间理当按人间的规矩,黄泉卷上喜娘的去向写的很是清楚,我带你去就行。”

喝着粥,吃着煎饼,感受着人间美好,让我差点热泪盈眶。“待会儿去了客栈,我们便说我们是夫妻,这样就只用开一间房了,出来还是得省着点盘缠。”我吃完煎饼,边擦手边提醒曜尘。

在客栈放了行李,我便让曜尘去打听邹刺史的府邸。很快曜尘便回来了,有些垂头丧气。

“店小二说,刺史府就在前面不远,但不是谁都可以进去的。”

我摸摸他的头,“这我已经料到了,刺史府肯定不是寻常人可进的,我们夜里潜进去看看就好。”

他依然懊恼着,“我还想着能和她说说话呢,果然是想多了。”

“那我造个梦境,让你们聊聊天?”我试探着问。

曜尘摇了摇头,“造个梦境很是麻烦,无妨了,知道她好就行。”

04.

中午,店小二将饭端来时,对曜尘说,“我看客官和夫人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若是真想进那刺史府,不如多花点钱财,去蜀山请些道长,帮刺史的别苑驱鬼,事成之后自是能进府。”

我和曜尘交换眼神后,曜尘假装很有兴趣,赏了二十文给店小二,示意他说详细些。店小二收下后,满脸堆笑,“一年前,刺史大人的别苑突然传出闹鬼传闻,丫鬟小厮没人愿意去打扫,这别苑就一直空置,刺史大人便找了不少道士,可不知是这些道士本事不行,还是那鬼怪太厉害,一直没能根治,若是你们能替刺史大人解决这事,他一高兴,自然会见你们。”

“多谢告知,那我便和夫人去碰碰运气。”曜尘说道,“可我们如何进得这别苑?”

“这个呀,您二位先去不妨去找找刺史符的管家。”

事不宜迟,随便吃了几口,我们便来到了刺史府,可是如何见这管家。正当我们一筹莫展之际,管家和一个家仆正要进府,我们赶紧把他们拦下。

“大胆,竟敢在这刺史府门前拦住我们。”家仆大呵道。

曜尘赶忙行了个礼,“小生不敢,小生与夫人以降妖除魔为生,今日刚到洛阳,听闻刺史大人正为别苑的事情发愁,想为刺史大人分忧。”

“我如何信你?”管家问道。

曜尘笑笑,对着家仆手里的糖葫芦吹了口气,糖葫芦顷刻间变成了石头。家仆气急败坏地说道,“这可是买给三小姐的,你赔。”

曜尘笑笑,弹了个响指,又变回了糖葫芦。

管家思索片刻后,“也罢,让你们试试,可如果你们没成功,可就没那么轻易就能走了。”

“这您不用担心。”

“这样,你们回去准备准备,明日一早我带你们去别苑。”

我和曜尘相视一笑,谢过管家,便先回客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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