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榕树。
榕树很壮,根的直径差不多两米长,绿叶茂密,阳光透过叶间缝隙撒在绿色的草坪上。蓝色的天空有一些小黑点在移动,凉爽的清风袭来,隐隐约约藏着鸟声,恰是动人的旋律。
在这般光景之下,趴在榕树上睡个觉,远离城市喧哗,放空一下自己的脑袋,高梦觉得这几天学习的压力还有工作的劳累,瞬间被这大自然的魔力给净化了。
仇丞丞在榕树的另一头,江酥酥在树荫下靠着树根坐着,而费小虎则仰躺在草地上,眯着眼。
“喂,高梦高梦,我看到柳园啦,没想到这么远还能看到哈”仇丞丞一惊一乍的,高梦真怕他掉下去。
“你小心一点啊,掉下去疼的可不是我!”高梦提醒着。
“切,酥酥心疼就可以了”说着他低头朝树下的酥酥看去,“是吧酥酥,你会心疼的吧!”然后一边说一边抓着树枝爬向另一头。
江酥酥闻言,抬头给了他一个白眼,“给我闭嘴!”
“好咧!”某人立马安静不做声了,那怂样像极了妻管严,高梦和费小虎忍不住哈哈大笑。躺着的小虎边笑边抬手朝酥酥比了个大拇指。
仇丞丞从小性子就狂傲得不得了,谁要是怼他一句,他一定三句怼回去,费小虎还有高梦也不例外,但是除了江酥酥。
休息够后,四人骑上车,排成一列,从山顶溜下来,一路狂嚎,与风赛跑。松鼠掉了坚果,刺猬卷身想跑,鸟儿吓得离巢……
青春正好,有三两个好友,陪着肆意狂欢叫嚣。而她们不知,一群熊孩子出没在山下,危险正向他们袭来。
下坡车速很快,在准备到租车店的最后一个拐角处,几个七八岁的小屁孩突然出现,手拉着手拦住从山上下来的高梦她们四人,嘴里还齐声嚷嚷着“留下买路财”。
为了不撞上他们这群小屁孩,靠前的仇丞丞、江酥酥还有费小虎急忙刹车,但速度太快,突然刹车,导致他们连人带车摔到路面上,场面一片狼藉。高梦来不及反应,往前要么撞上那一群熊孩子,要么就要从丞丞、酥酥或者小虎他们三人其中一个身上碾过去。
她脑子空白了一瞬间,来不及多想,把车头转向了左下边,离开路面。
只听到身后酥酥大声的叫着她的名字,一声“高梦”仿佛用了所有的力气,嘶哑得都破了音。她还没来不及回头,酷酷地回一声“老娘我好的很!”便掉进了这个魔鬼森林里。
高梦没有想到,路的左下边是一个坡,很陡,到处都是挺拔的树,叶子密得一丝阳光都不见,空气里一阵潮湿寒凉。而地上凌乱地铺着石头,鲜少有人走过的缘故使得石头旁长满了青苔。
她要不要刹车?以这速度如果刹车很可能直接被甩出去,撞到石头或者是树,要么伤要么残。她就犹豫了那么一会,车子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要带着主人奔赴黄泉似的,以可怕的速度冲下了坡去。
高梦不知道自己离费小虎他们有多远,只清楚地感觉有树枝打到她的鼻子,疼得她眼眶里渗出了泪,耳边都是叶子呼啸划过的狰狞的声音。
“跳下来,跳下来!”她听见有人在她右前方焦急地叫着她的名字,朦朦胧胧地只看到一道人影。许是在这寒凉阴森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人让她感觉到了安全,许是对方的声音让她异常熟悉,在车子即将路过那道人影时,高梦朝着对方敞开的双手跳了过去。
少年被撞倒在地,双手却紧紧护着女孩的头部,巨大的冲击力使得紧抱在一起的两人往坡下滚了四五米,期间撞了好几个石头,直到恰好撞到一棵树根刚好拦住他们往下滚,这才停了下来。而那辆失去控制的自行车,还往下冲着,最后撞到了石头,一歪头才瘫在地上,原来的粉色已经挂上了彩。
高梦正压在扇南柯的身上。
反戴着帽子的他看起来少了一分稚气,多了一分桀骜,大概是刚刚修理了发型的缘故,额前的刘海更短了,眉宇间的俊逸展露无遗,显得五官更加端正精致。
只是,一道醒目的伤痕刺到了高梦的眼。
扇南柯那张以往都是干干净净秀气清俊的脸,左侧近耳朵的地方被树枝划出了一道血痕。
高梦心口莫名一阵难受:“你怎么在这里!”许是鼻子太疼,眼眶里蓄满了泪,说着说着一滴泪直接掉下来,砸在扇南柯的脸颊上。
高梦一惊,还好不是鼻涕,急忙站起身。
扇南柯怔住,抬眸看着高梦,愣了好一会,眸光变得清澈,异常温柔,而后带着淡淡的笑说到“听到你有危险,便来了。”语气就像在说着“今天吃了豆浆油条”之类的话一样。
“你,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有没有哪里受伤?”
“扶我起来。”好像没有听到她生气的话一样,少年带着撒娇的意味,朝她伸手,眸光炯炯有神地望着她,嘴角依旧带着笑意。
就在高梦要伸手的时候,少年突然痛苦闷哼一声,脸色一变,墨眉紧皱,收回了自己的手。
“怎么了?”她心口一窒,蹲下跪到他身旁,焦急地看着他,神情慌张。
“没事”他两手撑着身子背靠到树根,然后抬头对她苦笑“脚好像扭到了”。
脚扭到了他还有心情笑,高梦下意识地责怪道:“脚扭到怎么现在才说”
“看到你,然后忘了痛!”少年颤巍巍地解释着,语气非常低弱,额间冒着细汗。
“哦,我还是你的止痛药啊!”高梦嚷嚷着,要去看他的脚扭得严不严重。
少年看着眼前的人担心他的模样,低低轻笑一声“是啊!”他将声音放得很低,低得好像在他心底响起,只有他一个清楚。
她风情的眉眼就在他眼前,以往的神采飞扬在他脑海里回闪,她清脆的声音就在他耳边,曾吟过的细腻柔情穿透时间缝隙在耳边回响,怪她过分美丽,怪他过分欢喜,怪他不得心如止水。
脚上的痛感如潮水淹没他的神经,疼得他紧咬着自己的唇,再无力气与她说着话,额间有汗水滑落到他白皙的鼻尖,晶莹悬着,而那双澄澈的眸,从始至终都未曾离开她一分一毫。
高梦看到他脚踝肿起一个大包,不敢碰,也不敢叫他乱动,很可能伤到了骨头。
他的右腿可以抬起来,而左腿在地上从始至终都没挪动过。
“你还说没事,是不是很疼啊,要不,你咬咬我吧!”高梦把自己的手伸到少年的嘴边。
少年没回答她,咬着唇,许是很疼,身体不自觉地在发抖,看到她纤细雪白的手伸过来,眸光暗沉,颤抖着抓到了唇边。
高梦害怕下意识地闭眼尖叫一声,以为要咬自己了,结果却看到扇南柯紧紧握着她的手,咬着他自己的拳头。
他的额间冒满了汗,疼得身体一颤一颤的,俊美的五官此刻拧在了一起。一定是疼到了极致,才会咬自己的拳头,抓她的手的力度才会那样深。
“对……对不起”高梦歉疚说着,要不是怕她出事,他也不会好好地跑到这魔鬼森林里来和她走这一遭。一股不知名的难受之感席卷高梦的胸膛,原本并不想哭也并不喜欢哭的她,眼泪一个劲地掉,“你,你忍忍,我们去医院”
她不知道,说着说着,自己的声音最后都哽咽了。
脑海里是扇南柯白净清秀没有一丝伤痕的脸,她认识的少年啊,应该是在教室里,安安静静地写着作业,听到好笑的事情会轻轻呵一声,眉眼带笑地看着身边的伙伴,而不是脸上划着伤,狼狈地躺在这潮湿阴寒的地方,忍着痛说不出话。
过不久,还好费小虎打了120,带人过来帮忙,把扇南柯送去了医院。
听费小虎说,向来话少安静的江酥酥动手打了人,打了那群熊孩子,那一帮家长还扬言说要告她。
费小虎还说,当高梦掉下坡时,有一少年,径直翻身跳下去追,明明是下坡路,还不要命般的加速飞奔而下,惊得他因为摔在路面而“嗡嗡嗡”直响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江酥酥的小舅在医院里是急诊科主任,高梦她们几个大多都是手臂擦伤没什么大碍,扇南柯脚扭伤比较严重,有些错位,不得不打石膏固定。
病房里,扇南柯躺病床上。
知道扇南柯是高梦在一中的同班同学之后,仇丞丞还有费小虎一个劲地问一些她在一中的事情。但可惜扇南柯跟熟悉的人话本来就少,更何况不熟悉的他们,于是乎三人的对话尴尬地进行着。
“听说高梦在学校晕倒,是不是真的?”费小虎。
“额,是”
“是一个男生背她去校医室的,你认识吗?”仇丞丞。
“额,我……”某少年无辜眨眼。
他表达的是那个人是他,但语速过慢,仇丞丞以为他要说的是“我认识”。
“你认识的啊,那家伙是不是很帅?”费小虎问,脑海里闪过扇南柯反戴鸭舌帽,酷酷的模样,心里暗想,背高梦那人难不成比扇南柯还帅?
“一,一般”扇南柯神情莫名紧张,眼神闪躲。
仇丞丞一脸疑惑:“这样啊,姐姐说高梦喜欢他,这人要是不帅,那肯定性格很好吧!”
仇丞丞是仇家独子,仇家和高家两家是世交,他口中的姐姐指的是高梦的姐姐,高美人。
说完仇丞丞看向费小虎,费小虎手撑着下巴,频频点头,沉思状:“说得有道理,那人性格应该是极好的”
意思是说,高梦喜欢背她去校医室的那个人?
躺床上腿打石膏的少年眸光一亮,隐忍着内心的波涛汹涌,转头看向站在窗边的高梦。
接触到他的眸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高梦以为是那两个家伙惹他烦了。
“你们两个适可而止啊,没事就回家去,这里我和酥酥守着就好!”
“大家好歹也是生死与共的朋友了,多聊两句了解了解又不会怎样,是不是啊南柯!”仇丞丞朝扇南柯眨眨眼。
“嗯”
“那南柯,你学习是不是很厉害啊?”费小虎继续发问。
“一,一般”
“一中美女多吗?”仇丞丞见酥酥在和高梦说话,突然凑近扇南柯,压低声音。
某少年震惊抬头,脸色羞红,似乎第一次听到这样的问题。他偷偷看着高梦,然后郑重其事地点头,大有不容置喙的意思,嘴角微微上扬,心满意足地紧抿着唇,眼里溢着点点星光。
高梦从前就很好奇,扇南柯骨子里的温雅到底是从哪里来的。直到看到扇南柯的母亲的时候,终于明白了。
那时候病房里就剩她和扇南柯,江酥酥刚跟她小舅出去。
少年躺病床上,似是有话要问高梦,盯了她良久,结结巴巴地问:“听……丞哥说……”
话还没有说出来,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高梦看到了扇南柯的母亲,扇舒女士,看起来很年轻,甚至让高梦感觉自己误入了幻境。
她有一头及腰长发,耳边是晶莹雪白的珍珠耳坠,身上穿着柔雅的淡青色荷边连衣裙,脚下是一双淡棕色平底淑女鞋。弯弯的柳叶眉,一双雪亮明眸,许是走得急,有一绺长发划过胸前,略显凌乱,说话轻声细语的,整个人的气质可谓是温婉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