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纪水来打工已经一整年了，纪水领到了上个月的工钱，向掌柜辞去了工作，敲开了李知恩家的门。
“我来接纪云回村子了”开门的是李知恩。纪云背着行李来到了门前，李知恩让了一让，纪水看见了带着怨脸坐在桌旁的李振民。
纪云长高了，头顶已经能触及纪水的前胸；脸变得瘦削，没有了之前的肥嫩；头发被盘了起来，用发带扎成了一个小包。
走在路上的纪水看着纪云，发现了这些变化。直到纪云用毫无表情的脸转向了纪水，纪水才回正头来专心赶路。
纪水把带来的衣服连着装衣服的袋子放进了自己房间中空空的箱子里；打开接过来的纪云的行囊，把纪云的衣服也放进了箱子中；纪水打开了窗，四下张望，各处的墙角都已结了蛛网；米缸被打开了，不出所料的空空如也。
纪云把鱼盆端回来了，放进了自己的房间，纪水放下米缸的盖子，抬头便看见纪云走了出去。
纪云的袋子中还有一些小玩意，纪水提着袋子走进了纪云的房间，拿出一个来望了两眼，晃了一晃，弄不清楚该如何玩耍，只好一个个放在纪云的床上。纪云收集来的贝壳还躺在纪云的床头，只是盖上了一层灰，没有原来那样鲜艳。
将空的袋子塞进米缸的夹缝，纪水拿起脏脏的盆与布，开始打扫。门口的水缸染上了青苔却没有满；曲阳树仍然茂盛，空传鸟鸣；大海在掀起波澜，鱼塘依旧……
去附近的池塘装水，纪水打扫了一整天，晚上在纪根家中吃了一顿后，第二天一早就前往了市集买米。米价跌了，但还是要十五银一袋。
扛着米回到了家中，纪水没有先把米倒进已经清洁好的米缸，而是坐在床沿上歇息。
“嘿！”歇息够了纪水将米袋打开，奋力地提起，不禁发出了声音。纪水用前胸将米袋顶到米缸前，一松气力，米袋压在了米缸的边缘；两腿夹住袋脚，再迅速地换用双手抱住袋脚，慢慢地抬起，米才终于倾泄进米缸之中。
一些米从米袋的两角洒出，纪水擦了擦汗，将这些米粒扫去。
“纪水！纪树找你，去坑房后面。”有人在纪水的面外大喊。纪水向外看去，视线穿过纪云房间的门、窗，看见有两人带着渔具，说笑着前去了海边。纪水将木簸箕中的米粒倒进米缸，盖上盖子，前去与纪树会面。
纪水来到了坑房之后，新一任的村长和一伙人在此处等待。
“侄子，找我有什么事？”纪水换了换心情，叫出了久久未叫的代称。而纪树却转过身来，一脸难以置信地说：
“你害死了我爹，还有脸叫我侄子！？”
“……”纪水的笑脸拉了下来，愣住了。
“你放跑鱼之后，知道我们是怎么过的吗？”
“就是！做了坏事就想着跑，仗着好友的情面为所欲为的家伙！”在纪树说完后，一旁的人也开始怨道。
“老村长那么和蔼又明辨是非的人，怎么会和你这种人做朋友？”
……
“让你放跑我们的鱼！”一拳挥出，打在了纪水的脸上，这一拳来得猝不及防，纪水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所有人都迎了上来，拳脚相向。
我害死了柱子？我只是一不小心！柱子也说了，不怪我啊……
“别打了，留口气，有人问的话就说是被野兽咬打的。”纪树最先停了下来，说道，其他人随即也停了下来。
有人临走时啐了一口痰，唾液落在了蜷缩着身体的纪水的脸上，
或许真是我害死了柱子……
纪水一面起身，一面擦拭着脸上的凉意，却触到了淤青。纪水抽搐了一下……
纪水捂着手臂上的擦伤回到家，走进纪云的房间，纪云不在，鱼盆中也只剩下了一条大鱼，较小的那条不见了。
嗨，我早上看着他出去的……
纪水走到椅子前，缓缓坐下，只是屈膝，大腿便传来了痛楚，只是坐住，屁股的淤青之痛便通达全身。纪水抬起双臂，查看了一番：
左臂除了到处的淤青外还有多处擦伤，有的还在溢血，右臂虽没有擦伤，但淤青仍多不胜数。受不住肩上的痛，纪水放下了双臂。
已经不能做饭和捕鱼了……
还没有查看双腿，纪水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开始思考该如何吃上晚饭。纠结了许久，来到了纪根家的门前，敲了敲门。
“来了……哟，纪水？怎么成这样了？我去采些草药敷一下……”纪根的儿子见到纪水的模样，担心道。纪水拉住了欲行的他，说：
“不用了，这点伤，过些天就好了。”
“这些天做不了饭，只能在你们这儿吃了。”纪水被搀扶着走了进去，说道。
“这是怎么了，被打成这样？”正在照料老人的妇女看向了纪水。
“……去墓园碰到野兽了……”
“墓园那地方应该没什么野兽啊……你也是真巧了。”妇女迅速将老人的手臂擦洗干净，浸湿搓洗，又轻轻拧干。
纪水忍着疼痛坐下，轻轻甩了甩胳膊，感受它的痛楚与无力。妇女拿着半湿的布走到纪水的面前为他擦拭伤口。老人没有看纪水，也没有说话。
……
“我去叫纪云来。”晚饭做好了，有两碟鱼作菜。纪根的孩子放下拿来的碗筷，离开了。
“吃吧，多补补。”纪根说着，为纪水夹了一块。纪水拿起筷子，吃力伸出胳膊，却夹不起一块鱼肉。
“用这个吧。”纪根的儿媳递来了一支木勺。
小女孩悄悄地吃着添置好的饭食，纪云来了，坐在了她的旁边；高她一个头的纪云默默地小鞠一躬，拿起了筷子。
将入寥秋，虫鸣稀稀。繁叶染彩，林风渐凉。
日头终于沉下，纪水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坚硬的床板硌着纪水的淤青，无论怎么躺着都会发疼。纪水又奋力地爬了起来，找了床厚实的被褥，垫在了床上。
这样好过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