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吵架的谁啊?”
“这个我知道,就是和掌柜关系很好的那个”
“谁啊?”
“你直接说两个洗碗的不就行了。”
……
已经到午休时分了,纪水听到了有关于自己的闲谈,却没有见到李振民的身影,一直到晚上也没有。纪水一人洗净了所有的碗,天色已黑了许久,掌柜也已经锁好门去睡了。纪水一整天都没有说话,就回到了储酒室的两层棉被中。
纪水早早地起了床,趁着还没碗洗的间隙,去往了李振民的家中。
“啊,是纪先生,请进。”开门的是李知恩。
“小李不在吗?”
“他去布帛店工作了,要进来看看纪云吗?”
“不了……我还要去工作。”纪水回到了水池前,一个一个初步清理好,然后拉开木口,一个又一个洗净……
又一次入了炎夏,纪水穿上了那一件粗布背心,可生活还是没有什么变化:掌柜仍会便宜纪水几分酒钱,却没说上多少话;洗工没有再招新的,一直只有纪水一个;纪云仍住在李知恩的家中,但纪水在这段时间中只去看望过一次。
纪水的生日到了,请了一天的假,掌柜让一个伙计顶替了一下纪水的工作,纪水就提着两坛酒,又来到了彭波村的墓园。墓园中已有一人。
“老根儿,来这么早?”纪水走到那人面前,将酒放了下来。
“虽说是你的生日,但今天也是老头和你父母的祭日,你倒也笑得出来?呵呵……”他就是纪水邻家的老人,名叫纪根。老友相见,两人都露出了笑脸。
“这酒坛子也不好喝,我去你家带两只碗来,再煮条鱼来下酒。”纪水看了看两个酒坛子,然后把它们放下,边说边走向了村子。
“好……”纪根小声地应了一声,转而向前看向了树林深处:叶始繁茂,鸟雀相鸣,华花初落,暂替秋叶。
“我来借用一下厨房。”纪水敲开了门,向开门的人说道。纪水走进了厨房,一眼就望见了厨台上自己的大鱼盆。向鱼盆中看了一眼,选了一条大鱼。
“鱼还有多少天能捕啊?我正琢磨着回去呢。”纪水一只手端着碗筷,一只手端着鱼盘回到了墓园。把鱼盘放在了小石堆上,洒了一些鱼躺,压垮了从石缝中突出的杂草。鱼缺了一块。
“……一两个月吧。”纪根思考了很久,说道。纪水坐了下来:
“老柱子呢?这么久都没来,不会是忘……”纪水把酒坛子移到了一只碗的上方。
“他死了……是饿死的。”纪根打断了纪水的话,纪水停止了倾倒。
“饿死……官府的钱呢?”纪水顿了一会儿,又接着将两碗酒满上,只是慢上许多。
“那是上一任村长存的钱……让叶子成为贵族领的,柱子为了多省点钱……”等了许久,纪根没有接着说下去。
“那……柱子的墓呢?”纪水张嘴问道。
“那边,和老叶葬在一起。”纪根指着墓园的一边,说道。
“我去敬一酒吧。”纪水起身,来到了项亦的墓前,墓旁有一个新的墓碑。纪水把酒向那墓碑伸了伸,而后倾洒在了碑前。纪水回到了石碑前,看见纪根的酒碗也是空空。又给两碗满上了。
“现在谁任村长一职呢?”纪水问道。
“柱子的孩子在做,还有模有样的……”纪根又思考着渐没了声音。
“诶,纪云过得还好吗?”纪根突然向纪水问道。
“在……朋友家住,学识字呢。”纪水顿了一下,才继续笑着说道。
“识字……这下纪云可比你有出息咯,哈哈。”纪根如恍然大悟一般说道。
“说来他也识字,又作为外来人……”见纪水笑而不语,纪根的手触在了身后的碑上,扭身看着。
“诶,你和他住在一起,就没问问怎么识字吗?”纪根又突然回过身来问道。
“唉,别提这事了。”纪水根笑了起来,喝了一口酒,纪水也跟着喝了一口。
“再领两次钱我就回来,到时鱼也应该下了鱼子,可以捕了。纪云长大了,会了捕鱼,我们也老了——”纪水长拖了口气,举起碗,又灌了口酒。
“纪云会捕鱼了吗?”纪根还不知此事。
“这件事想来也气,催了三年也不捕,到头来也就是想养鱼……”纪水抱怨着,纪根叹了口气。
“唉,吃鱼,吃鱼,鱼都凉了。”纪水看见盘中只被纪根的孙女吃了一块的鱼,说道,并拿起了被放置在鱼盘中的筷子,先动口吃了。纪根看了一会儿煮熟的鱼,才拿起了筷子。
聊着聊着,日头就升到了正中,纪根不忍炎热,拍拍屁股站起,颤颤地走回了家。纪水收拾了一番,也跟了上去。
“纪水叔叔,纪云什么时候回来呀?”纪水端着剩下的鱼走进了纪根的家,纪根的孙女跑来拉着纪水的裤脚,问道。
“一两个月吧。”纪水把鱼盘放在桌上,走进厨房洗起了碗筷。
“纪云哥哥很快就会回来了。”一阵轻柔的声音引得纪水向门外看去,小女孩的母亲正蹲着揉捏小女孩的脸颊,惹得小女孩笑了起来。纪水默默地回过头来继续洗碗。
“剩下的鱼能留给我们吗?”纪水的肩被拍了两下,小女孩的母亲向纪水问道。
“可以,反正也是要倒掉的。”纪水回答道。
“谢谢。”他拿了一套勺筷,出去了。
“好吃吗?”
“嗯!”
……
“纪先生,来看纪云的吗?”纪水来到了李知恩的家门前。纪水向里望了望,一眼就望见了在窗边读书的纪云。纪水觉得纪云长高了许多,不像是原来的模样。
“我是来告诉你们一下,再过一两个月我就要接走纪云了。”纪水很快就将视线移回到李知恩的身上,说道。
只是再相说了一句,纪水便离开了这里,回到酒馆大吃了一顿。太阳还没有落下,也没有洒下金光,纪水就躺进了被窝中,看着仍旧幽暗的天花板,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