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归玩笑，大家其实还是以正事为重的。唐可联系上了拍摄的对接人，我们马上就往西南联大的旧址去了。
虽然拍摄组的人也听说了，有新领导来对接，但是很明显，大家都没想到，许远霖也跟着来了。
摄制组的副导演杨欢，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女人，她负责跟唐可沟通。在互相介绍熟识之后，她走到一边，悄悄地压低声音问唐可：“你们副总监怎么也来了？”
唐可点点头：“对，这个项目上面比较重视。”
杨欢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许远霖，突然泄了口气：“不过，他应该是顶多待两天就走了吧？”
唐可：“不，许总说会一直在这盯着。”
杨欢惊讶地扬了扬眉，不过之后，她的那口气似乎又跑回到身上了。
许远霖的到来确实令摄制组挺意外的，不过意外之后，大家就是该干嘛干嘛了。偶尔投过来的目光中，不再是意外，而是好奇和感兴趣。
俞婧然接替了严霜霜的空档，去跟请来的历史专家沟通，卢向晗则负责整理和检查之前拍摄的内容是不是有问题，顺便敲定一下接下来的拍摄方向。
唐可介入了摄制组和当地政府的沟通。毕竟是个大项目，而且跟当地政府也有合作，尤其是拍摄场地的难题，还需要请他们出面帮忙。
我蹲在片场，除了及时跟进进度，还要跟总部的同事对接。毕竟除了这个项目，在总部的其余项目也不能落下。
但许远霖貌似就很多余了。他先是把片场巡逻了一遍，然后把剧本看完了。接下来的时间，他就抱着他的ipad，处理总部的事。
一张桌子上，就我们俩在敲电脑。我不禁瞄了他几眼，心里困惑：这又是何必呢？老老实实在总部呆着工作不好吗？
难道，他真的是带薪摸鱼来了？
一天结束，摄制组本来想跟我们一起聚个餐，表示一下欢迎，可谁知当天碰巧排了夜戏，日程紧张，于是只好作罢。
我拍了拍导演陈刚的胳膊，说：“没事儿，我就在这上学的，这地我熟，我带他们去吃一点就行了。”
导演：“好吧，那你们辛苦了，早点休息啊。”
“好。”
我把支援小分队5人七拐八拐地带到了云大的后面。
俞婧然：“这是要去哪呀？怎么看起来有点偏？”
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我上学的时候经常去那家馆子，味道非常不错。他们家的菌子有好多种做法，怎么吃都香啊！还有他们那家的汽锅鸡，是我在昆明4年吃到最好吃的汽锅鸡了！”
唐可：“真的吗？还有多久啊？”
我：“就快到了，就在前面。”
唐可：“快点，我饿死了。”
我领着他们穿街走巷，可是走着走着……
“咦？”
我打开地图，搜索起来。
许远霖看了过来：“怎么了？”
俞婧然：“你不会自己也找不到路了吧？”
“应该不会啊？我记得它应该就在这条街上的。”我抓了抓脑袋。
可是，我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印象中小翠楼的原址已经变成了一家美容院，还门可罗雀的样子。而低头一看地图搜索的结果：
无。
不仅“无”，还给你推荐了一堆其他乱七八糟的。
“它不会是……倒闭了吧？”俞婧然开口。
“啊？”我抬起头，迷惑地沿街走了一段，最后实在按捺不住，拦住一个路人大叔，问：“你好，你知道小翠楼还在这附近吗？”
大叔摆了摆手，说：“老早就不在咧，都倒闭好久啦！”
“啊？”
“对的啊，这边听说要盖房地产，房东想着在拆迁前最后捞一把，所以还涨了点租。附近的人好多都搬走了，小翠楼生意做不下去，就倒闭了。”
……………
“好的吧，谢谢啊。”
谢过了大叔，我心里不由得难受起来。
我们宿舍每次聚会都来的小翠楼啊，她们还在这给我办了两年的生日呢……
该死的房地产！
也许是看出我情绪不对，俞婧然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没事的啦，我们再随便找个别的地方吃一顿就好了。这附近是学校，吃的应该不少。”
我抬起头，无意中瞥见许远霖一闪而过的微笑。
“对不起啊大家，我不知道它倒闭了，以前我们聚餐的时候几乎每次都来这儿呢！”
唐可：“算了算了，学校旁边的店换得很快的，我们换一家就是了。”
我张了张嘴，想说，并不是的，小翠楼已经在这儿开了很多年了。它不大不小，位置方便，老板娘很热情，东西也很好吃，关键价格还不贵。不只是云大的学生，附近的居民也很喜欢它的。
但我并没有说出口。
卢向晗扶了扶眼镜，说：“如果它真的那么好吃又不贵，那利润估计很薄啊，现在房租这么贵，它肯定干不过人家。”
俞婧然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卢向晗立马收声了。俞婧然往来时的路望了望，说：“往回走吧，前面好像也有家饭馆。”
最后我们在路边随便挑了一家本地菜馆，虽然我也没有来过，不过幸好菜单是差不多的。于是我把记忆中好吃的菜都点了一遍，尤其是菌子。
虽然先前说到吃菌的时候，大家还一副战战兢兢、怕死要活的样子。但是等到真的端上来的时候，卢向晗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念了句保佑，然后就火速开动了。
春天正值菌子的时令季节，无论是干锅、素炒还是煮个杂菌汤，都非常好吃。当咬在齿间那股清香弥漫开来，整个人的记忆仿佛就苏醒了一般。啊，熟悉的味道！太怀念了！
唐可一边吃，一边嘟囔着：“原来云南的菌子跟我们平时的蘑菇还真是不一样的呀！这个……好吃！！”
“嗯嗯！”卢向晗猛点头，然后又往嘴里塞了两块。
许远霖轻笑了一下，他看起来心情不错，可能是菌子确实好吃吧。他举起手里的杯子，说：“来来来，我们干一个。”
卢向晗：“老大，你怎么能喝饮料呢？来来来，啤酒上！”
我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唉呦！”卢向晗叫唤一声，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可是手里的啤酒瓶已经伸到许远霖面前了，只好找补说一句：“这个度数很低的。”
“没事，能喝。”许远霖点了点头，等卢向晗给他倒满，再举杯说：“来，碰一碰吧。感谢舒琂带我们发现了这么好吃的菌子呀。”
听到我名字从他嘴里吐出的那一瞬，我头皮都紧了一下，但我还是伸出了手：
“干杯！”
“干杯！”
“大家辛苦啦!”
俞婧然给我夹了块牛肝菌：“怪不得你心心念念呢，这味道确实不错啊。”
我笑了笑。
不是的，其实小翠楼的味道，更好。
酒足饭饱之后，大家都回了酒店。公司给我们安排的都是单人间。一天折腾下来，我打算洗洗就睡了。但唐可好像浑身都是劲儿，非要拉着俞婧然在附近的夜市逛一逛。由于怕她们两个女孩子不安全，所以就让卢向晗跟着去了。
于是，大家在酒店门口分开，我跟着许远霖一起进了酒店。
我，和许远霖，哪怕出现在同一张照片里，也要被打上“不可能”三个字的封条的两个人，谁能想到，有朝一日，也会并肩走在一起呢？
多少年了，没想过我们会重逢，也没想过我们会单独相处，而这样的情景，居然还发生在酒店里。
我顿觉荒诞地笑了笑，摇摇头，甩掉这些容易令人误会的想法，然后往侧方迈出了一大步，拉开跟许远霖的距离。
我的举动似乎有点太刻意了，他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但浑身的气场都在往下沉。
尴尬的气氛在两个人之间蔓延。
从一人站一边的电梯，蔓延到一人走一边的走廊。
眼看胜利就在前方，这时，许远霖却突然慢下了脚步。
“你很怕我吗？”
我瞬间抬起头，仰望着他，用若无其事的轻快语气说：“没有啊。”
他沉默地望着我，眼中的情绪复杂难解。
我顿了顿：“今天辛苦了，没什么事的话那就明天见啦！”
许远霖还来不及反应，我就刷卡、进门、关门，一气呵成。
好像不太礼貌？
不。我摇了摇头。这已经是我，最得体的告别方式了。
洗完澡，我窝在床上，鬼使神差地打开了以前的QQ。
许远霖的头像暗着。
我的空间里，一片空白。
我吐了口气，把手机扔到一边。
明天周六，应该能睡个好觉了吧。
“嘭嘭嘭。”
我才刚睡下，门口就传来了轻微的拍门声。
顿了顿。
“嘭嘭嘭。”拍门声又响了起来，不是幻觉。
“谁啊？”
我披上外套，悄悄地摸到门边。
可是无人回答。
隔着猫眼瞄了一眼，我却吓了一大跳。猛地拉开门，面前一只手臂撑在墙上、面色苍白如纸的人，正是许远霖。
“你怎么了？！”
没等我回答，他却一把扑了过来，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