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杂种!”朱小六回想起起朱家媳妇往他脑门上直戳的指头和几个孩子刺耳的笑声,内心怒吼道:“我不是——”
“每月的月圆之夜,未经过幼年期的魔人都会发狂。”三刀冷静的语调像刀子一样慢慢撕开他的伤口,也解答了他的一个个疑惑,“无论是食量还是身体素质,就连最强悍的妖皇,也天生比不上一只魔。只是魔族繁衍艰难,生存环境恶劣,往往聚族而居。也不知你是哪儿来的。若按照人类的食量,能把你养活到现在,也全是靠你强悍的身体素质和恢复能力。饿吗,每天都想吃肉吧?那你有没有尝过人肉呢,这可是魔物除了邪恶肮脏的灵魂之外,最喜欢的美食……”
小崽子目光沉沉,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就像一条随时会扑上去咬人的恶犬。
他扑上去了。
两面和三刀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小崽子耸着肩膀扑到许仙仙脚下,眼里就像盛满了光,满是期盼。再怎么看也是只瑟瑟发抖想找个地方避雨的小流浪狗。
可惜了许仙仙是个瞎子,她“看”了小崽子一眼,无奈道:“放开。”
“姐姐。”小崽子好像只会说这两个字,声音软糯却又带着嘶哑,听着就让人心疼。让许仙仙接下来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很铁石心肠。
一夜后那股翻涌的冰寒之意终于平息,冷静下来的许仙仙认真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许仙仙把她前天夜里折弯了的铜钱都给折了回来,随便走进了一家东西还多的早点铺子。一时竟没想想为什么这个时辰还没卖完。
“我请你吃饭——”许仙仙“看”着狼吞虎咽的小崽子,觉得这馅儿羞涩得看不见的肉包子好像变成了人间美味。她用这一天一夜再半天来最温和可亲的声音认真道,“我也没钱没地方住,比你好不到哪儿去,养不起你这么个弟弟。别跟着我,我走了。”说到“弟弟”二字时,她自己大概都没听出自己声音中的一丝颤抖。
付了三屉包子的钱,许仙仙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不过只要能摆脱这小崽子,这点钱——这笔巨款又算什么呢!
能填肚子的包子当然比她更有吸引力,小男孩果然没再跟上来。
这桩事,总算是了了。
事情顺利得难以想象,许仙仙甚至怀疑这小乞丐跟着她其实就是为了再讹她一顿饭。倒是好难得的毅力和决心,难为他跟着走了那么多路,又是挨饿又是受冻的。不过从她这里“要饭”吃,是比“偷饭”吃被打个半死要容易得多。
“主人,我觉得他可能还没吃饱。”三刀小心翼翼道。
“干我何事?”冷面冷心的许仙仙道,“同样是流浪儿,为什么我就得照顾他?收容所他不去,来找我施舍?”
“三刀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到他虽然不是血统完全的魔,却还是会在月圆夜发狂,魔气膨胀入体。到时候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两面看着许仙仙紧绷着的脸,有些不自然。
过了半晌,许仙仙才像是回过神来道:“别的地方不说,益州还用担心?已经维护支撑千百年的禁制,总不该有事。”
两面和三刀都住了嘴,许仙仙不想再做个个多管闲事的人,因为她早就不是个闲人了。闲人可以管闲事,忙人只管得了自己的忙事。
许旭州和她有个约定,如果她做不到,他就不会同意她去碧云天。
“什么?”听到许仙仙的话,两面不由得低声惊讶道,“这件事交给你?”
“主人,就算是蜀王信得过你,这件事——你也信得过他?”三刀在她面前说话向来比两面婉转。
但也好听不到哪儿去。
“秦氏是益州的望族,他还敢得罪?别看他表面上装作是纨绔膏粱,实际上他……”许仙仙话到嘴边总觉得自己都有些不信,“不仅有纨绔膏粱的道行,还暗中掌握着些势力。比如……蜀王府美人不就很多吗?”她努力说服自己,一字一句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来,“说不定——就是他培养的暗卫、一等一的高手呢?”
“再说不是还有一年吗,我又不动手,只是要打进秦府,为他找些线索。这事情要从长计议,我们就先得让‘卞霞’这个身份真实可信。”许仙仙内心其实有点复杂,按照许七岁的性格,只会觉得这是一次好玩又刺激的冒险。但已经品尝过生死别离的许十二不得不慎重。如果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但如果高个子也塌了,她就必须习惯去成为高个子。就算在别的事情被动,至少头顶的这一片天还要靠她自己撑起来。
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的转机,也是船凭借着水势而下。
许仙仙凭借着自己精湛的演技,用一个月时间和厚如城墙的脸皮,以及高达五百文的创业基金,在距离秦府对面拐角的地方支了个“代写书信”的摊子。
城内的小摊小贩多她一个不多。她年纪看着虽小却伶牙俐齿的,像是做惯了生意的人,在这东市也不算打眼。许仙仙原本惯用的是左手,练刀也多是左手力道更重。左手练刀时,她常常或有什么想法,也就用右手试着写,练出个自创的狗刨体。最妙的是只有她一人能看破玄机。
左撇子毕竟要少见些,卞霞不能留下太多特征,她又不敢写一手狗刨体。
两面、三刀荣担此任。
两面研磨均匀细腻,三刀下笔方正有力。若非这一个狐面一个狼头是被黑心主人奴役,当真还能编出一段穷酸书生俏娘子的故事来。
然而就在许仙仙的事业扬帆起航没多久,那小崽子就又来了。
许仙仙按住书稿,视他如抢劫钱财的洪水猛兽。
脏兮兮的小男孩蹲在她摊子边,璀璨若星辰的眼睛定定看着许仙仙,极力表现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
“小卞姐姐。”他一开口,许仙仙就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