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跟着秦氏来到后院,看到柴房里的苏来福,鼻子一酸,眼泪便下来了。
这柴房四面透风,连张床都没有,只是在地上铺了些稻草,上面又铺了床薄薄的褥子,苏来福躺在上面,瘦的都脱了形了,眼窝深陷,颧骨高耸,还胡子拉碴的,哪里像是一个正值壮年的男人?
现在正值盛夏,又挨着猪圈,这里闷热潮湿,散发着一种无法言说的腥臭味儿,苍蝇蚊子满世界乱飞,别说苏来福身子有病,就是好好的人在这住上几天也没个好。
秦氏的目光此刻全在苏来福身上,没有发现苏绾的异样,她将手中的碗放在地上,走过去将苏来福扶起来,轻声说道:“绾绾她爹,起来吃点东西。”
“嗯?”苏来福很是虚弱的睁开眼,气若游丝的开口:“不是晌午刚吃过吗?怎么又有吃的?”
就是这么一句话,就感觉他用完了身上所有的力气,说完之后便不停的喘着气,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喉咙里发出一声声类似于拉风箱的呼啦声。
看到这样的苏来福,苏绾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心中充满了愤怒,恨不得立刻去手撕了王氏和那些没人性的。
在原主的记忆里,苏来福之前身子很是强健,又老实憨厚,地里的活大部分都是他来干,而且,从来都没有怨言。
一朝病倒,那些所谓的亲人,没有一个念他原来的好,反而满口抱怨,嫌弃他干不了活了,累着他们了,拖累了老苏家了。
尤其是王氏,苏来福的亲娘,竟然连一文钱都舍不得拿出来给他看病抓药,更是把他赶到了这个地方,连口饱饭都不给吃,还口口声声说老苏家不养闲人,能给口饭吃就不错了。
典型的卸磨杀驴,而且这个驴,还是她的亲儿子。
当时她娘哭的嗓子都哑了,头都磕破了,愣是没有一个人出来帮着说句话。
以前的苏绾不懂,现在的苏绾却懂,苏来福当时只是突然半边身子发麻,不能动了,也就是现代人所说的半身不遂,如果及时施以针灸,再辅以锻炼,好好休养,完全有可能恢复如初的。
结果,却因为那些人的无情,硬生生拖到了如今这个样子。
苏绾可以断定,再这样下去,苏来福绝对熬不过一个月去。
秦氏跟苏来福说了吃食的来历,苏来福原本很是浑浊的眼睛突然有了一丝亮光,他微微转头,看向站在柴房门口的苏绾。
“绾绾醒了,快来让爹看看。”
苏绾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滔天的怒气生生的压抑了下去,然后满脸带笑的向苏来福走过去。
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必须要忍,但她发誓,终有一日,会让那些欺侮她爹娘和弟妹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爹。”苏绾走到苏来福的身边,握住了苏来福的手。
“绾绾,是爹没用,保护不了你。”苏来福干裂的嘴唇哆嗦着,深深的眼窝里流下两行泪来。
做为一个男人,却无力保护自己的妻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被人欺侮,想必他的心中定是充满了深深的无力与自责。
苏绾稍稍用力,握紧了苏来福的手,他的手骨瘦如柴,咯的她的手有些疼,心更疼。
“爹,绾绾长大了,从今以后,换我来保护你和娘,还有弟妹。”
苏绾说的郑重,但在苏来福和秦氏看来,只不过是女儿说来宽他们的心的,并未真正放在心上,却不想苏绾之后的所做所为,真真的让他们极为震撼,犹在梦中。
下晌苏家的男人们都下地了,秦氏洗完一大家子的衣裳便去厨房开始做晚饭。
苏绾想要帮忙秦氏说什么也不同意,说是她刚刚醒过来身子虚,硬是将她赶回屋里歇着。
眼瞅着天都擦黑了,男人们也都从地里回来了,苏浅和苏哲也没有回来。
苏绾不放心,跟秦氏说了一声,出门去寻,走了没几步便听到门口草垛子里传来了“嘤嘤”的哭声。
苏绾走过去扒开稻草,果然看到两个小小的身子正靠在一起抹眼泪。
“浅浅,小哲,你们为啥躲在这里不回家?”苏绾很是心疼的将两个人从草垛子里拽出来问道。
“大姐?你醒了?太好了。”苏浅抬眼看到苏绾,还带着眼泪的小脸上立刻堆满了笑。
“大姐。”苏哲小小的身子也凑了过来,紧紧的抱住了苏绾的腿。
“是啊,我醒了。”苏绾伸手擦了擦两人的眼泪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别怕,有大姐在。”
“大姐,刘大娘嫌我和弟弟打的猪草少,没有给我们那一文钱。”苏浅抽抽噎噎的说道。
苏绾一听便明白了,原来她每天给村长家打一大筐猪草,村长媳妇刘大娘便会给一文钱,苏浅和苏哲力气小,这猪草打的少,那刘大娘便不肯给了。
“大姐,刘大娘还打我,疼。”苏哲一个小手捂着脸,委巴巴的说道。
苏绾拿开他的手仔细一看,果然有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苏绾咬牙,这刘大娘平日里蛮不讲理也就罢了,竟然下手打这么小的孩子,简直没人性。
“咱们先回家吃饭,大姐一定会给你们报仇的。”苏绾一手拉着一个往回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先过了今天晚上这一关再说。
“大姐,奶问我们要钱怎么办?”苏浅很是担忧的抬头看着苏绾问道。
“别怕,有我呢。”
“嗯。”苏浅看着苏绾对她笑,心里突然就不那么慌了,她总感觉大姐醒过来之后,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苏家人吃饭分两个桌子,男人一桌,女人和孩子一桌,但是王氏和苏茉莉却是跟男人一桌的,这菜式嘛,自然也是不一样的,男人那桌的菜量足,油水大,偶尔还能有几块肉,相比女人和孩子这桌的菜就差的远了,能有几滴油星子就不错了,更别提肉了。
苏绾领着苏浅和苏哲进屋的时候,所有人都坐下开始吃了,只有秦氏站在门口眼巴巴的等着他们。
见他们过来赶紧拿湿帕子给苏浅和苏哲擦了手,才拉着他们在桌边坐下,每人给盛了一碗饭。
王氏往这边瞟了一眼,想到晌午李氏跟她说的话,便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苏德拦着,说这个时候要哄哄他们,当时她就想追到柴房去看个究竟,若是秦氏真敢给苏来福暗地里送吃食,她非扒了她们的皮不可。
成日里啥也不干还想多吃饭,拿着公中的东西贴补自家人,亏她做的出来,当她这个当家主母不存在吗?现在看见大房的人她就生气,想要发作,却碍于苏德在场忍了下来,只是从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