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明堡的黑夜,西门的天空中火红一片,紧急出动的值班百户迅速把赵粮长家保护起来。冷酷的士兵遇到行色匆匆的劫匪,竟然还能打个哈哈。
要是别人看了,肯定会说‘官匪勾结’。可是没人出来看,一边是匪徒凶悍,没人出来找不自在,一边是军队喝令不得外出,若有随意走动者视作贼寇,格杀无论,于是赵家就这样被洗劫了。
第二天知道抢劫事件的孙传家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如此明目张胆的在堡内行凶作恶,无视他的威严和存在。孙传家严令执勤百户搜拿罪犯,又命军士严加排查,直至找到凶手。
于是整个阳明堡宝鸡飞狗跳,查了出来几个纵火为匪的好汉,从他们住的地方搜出了不少赵家的物件和刀枪棍棒。
这些地痞流氓确实参与了哄抢赵家的行为,有的还捎带着卷走了好看的妇人和丫鬟,这就更是证据确凿了,随即就糊里糊涂的成了杀人犯、抢劫犯。
里长修好定罪文书,送代州县衙,敕令秋后问斩,如此赵家被劫夺一事尘埃落定。
黑啊,真特么黑。里长心里想着不敢说出口。万一惹恼了军户,鼓噪起来他是肯定被收拾的,说不定全家也和赵家来一个被劫夺,无非是多出几个替罪羊而已。
赵家遗留的土地和财产,被瓜分。镇上的商铺和货站被里长几个顺手写在自己名下,孙千户拿着上万亩的城外的土地地契,说这个可以做训练场。
都说破家县令灭门知府,真要是军队扫过,毛都不会剩下一根。里长和其他吏员纷纷点头正该如此、正该如此。
赵家靠着做粮长,经过长期的踢斗、放债、讹诈等等一系列手段,获取了今日的财富,这个财富就成了他家的原罪。
很多得知赵家被洗劫的百姓,高兴地四处传播消息。平时为非作恶的乡间地主老财都缩起了脖子。
孙千户按照孙世平的建议,在赵家土地上开始了第一次军屯分田,这个办法被限制在右千户内,外人只知道右千户孙传家让军户给他家帮佣。
获得土地的军户,拿着自己的地契开心不已,有几个私下里找王小五几个,让他们怂恿孙世平再干几次这样的买卖。
如此容易夺取的财富让他们贼兴不减。幸亏没有变成贼心不死,不然不是咔嚓,就是被踢出去。
土地的私有和年交一成的好政策,让孙千户如臂指使着手下的军卒们,几个不是特别靠近的百户首脑早就以各种理由踢出。看着如火如荼的千户建设和生活,几个首脑纷纷前来找孙传庭表忠心。
军卒的晨训也格外的严格和加量,好在有孙家的补贴,所以晨练后的饭食非常的好,军卒们吃的满嘴流油,足够的营养保证了训练的质量。
而有的军卒领了饭后就出了军营,回到家里,孩子们就像风一样飘到父亲身边,翘首以待的小脸露出向往的神色,当爹的此时无比的满足。能完成儿女的小小期盼,看着孩子崇拜的目光,军卒的心里充满了对孙家的尊敬和感激。
没家没口的光棍汉,下了操领了饭,吃饱了朝床上一躺,这特娘的真三饱俩倒,惬意!就是每天的训练量有点累。不管是回家的还是睡觉的,下午参加水渠的整修必不可少,给自己家的地搞搞水利建设自是出尽全力。
从滹沱河里引过来的沟渠,以及山上流淌下来的溪流早就年久失修,扩宽加大挖深是必须的,再在沟渠两岸载上容易成活的柳树,看着沟渠里的河水缓缓地流过,那如同丝带般缠绕田间地头的水渠,今年的好年景似乎在向他们招手。
有恒产者才能有恒心。
为了保护自己的资产不被抢夺损毁,拿起自己的武器,用自己的血肉和生命来守护,是天然的必须的,同样必须保护的,就是给自己土地和尊严的孙家。
当然还要给孙家的各个工坊上工,或者护卫,不想干的早就被踢出去了,没有孙家的工坊那有钱财让你吃肉。没有商队贩卖工坊的产品,那有你小子每月的银子。
不知道皇帝老儿下发的俸禄,早就被兵部、户部、巡抚、指挥使等等人员一层层盘剥没了吗?
谁让我有地种、有工开、有饭吃,谁发俸禄给我,就向谁效忠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每天累的跟孙子似的,也无怨无悔。即便稍有怨言,也被婆娘用笤帚教育的不敢再说,用枕头风的更厉害“你也不看看,被踢出的那些穷汉过得什么日子,家里的孩子看见咱孩子拿着窝头,就跟后面跑,要是吃个点心,那眼都是绿的。你想去那边过日子不。”
“不,谁要毁了现在的日子,我和他没完。”
忠心和敬畏从来都是从心里发出来的声音,才具备能量和可持续性。
王小五的爹拄着拐杖,站在自己家的地头,看着王小五在他的几个伙伴的帮助下,已经快种完的土地,眼里的热泪瞬间流满面颊。无声的呼唤着:“苍天啊!这样的日子可不能再没了,孩他娘咱可是有盼头了,你走的早了啊!”
一万余亩田地,分开了千户所里的军户,堪堪每户十亩,只交一成的粮食,每亩还能剩下三百多斤,十亩就是三千多斤粮食,不是人口特别多的军户,都能吃饱肚子,九口之家都会有剩余。
看着闸口的水浇灌到自己的地里,丰收的希望成了人民眼里的神采。
不错,就是神采奕奕,当神采奕奕的王小五看到兰花挎着篮子经过,眼里的光芒只照射在兰花身上,兰花似有所觉的羞红了脸。
晚上在徐家做客的王小五的爹,带回来一张红纸,民间再简单的约期也需要片纸的庚帖。徐兰花的爹娘可能基于报恩的想法,想成全两家孩子自小就产生的情愫。
请了先生和王父,以及一个老军头在家吃了个简单的酒菜,略微浑浊的黄酒打湿了老军头和先生的颤抖的胡须。
早就商量好的事情,在交换了红纸头后,成为事实,王小五过年就可以娶新媳妇。这对王家来说是个大喜事,王父的胸腹和瘸腿似乎也有了力量,挣扎着要把婚事办的风风光光。
王小五自动的带起一群军户子弟,参加了孙世平的每天早上的晨训,在大灶混上个饱饭,再去上工。歇工的时候和伙伴们,在自己的地头上习练着父辈们传下来的手艺---搏杀之术。
能活下来的老兵,都有自己的一些套路,或是杀敌或为保命--就是如何在保证自己的生命状态下,更好的制敌于死命。结合孙世平的晨训,他们这些军户子弟早早地进入了保卫自己家园的状态。
阵战的时候,遵循号令的指挥能更好的杀敌御敌,乱战的时候还是老兵的经验和自身的武技更实用。
周围闲看的老兵时常站出来指点,出枪的角度和力度。围观的小孩像模像样的拿起树枝,模仿哥哥们的枪法。
自小就开始的武技训练,从来就不能简单视之。后来的这些孩子逐步走上战场的时候,就是比一般的农户子弟强的太多。
等王小五把老兵的方法学了个九成九,忙完春季播种的孙世平的大舅李阿龙也来了军营,戚家军的战技糅合了老兵搏杀之术,参合了现代的整军思路,于是一只明末强军的影子显现在代州右千户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