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紫禁城,养心殿崇祯皇帝身着黄色压线棉衫,棉衫略微有点发白,穿着睡觉还是挺舒服的。
穿着他见外臣,就有了特殊意味。
孙传庭身着官服,站在空旷的大殿内,幽冷的气息弥漫在身周,在外面即使在夜风吹拂之下,仍然感觉燥热的身体,在这里似乎平静下来。
手里拿着王承恩转来的厚厚一碟奏章,等他翻看到第七本时,身上的汗又起来了,但是没感觉到热,只是冷,冷到骨肉里去了。
山西巡抚许鼎宸领头,山西按察使司、山西布政使司、代州知州魏挺等上上下下,共十七份奏章。
内容大同小异,说的是孙家为祸乡里,随意掳夺赵氏族产钱财,纵容军卒肆意杀害赵氏满门,孙传庭孙传家家教不严,纵容子弟为害阳明堡。
应把孙传庭孙传家革职拿问,查明事实真相,还百姓之安居乐业,还政界官场之清平。
家产全部抄查,资财归于国库,以解朝廷之饥渴、社稷之危难。
孙传庭早在数月前,就得到了孙世平关于赵家的所有消息。
虽然孙世平处理的非常暴力,但所有关节均已甩开,本身也没有孙家子弟参与其中,案件也早已于数月前结案。
这又搞出这种氛围,目的何在,不言自明。
想到这里,孙传庭只得跪倒尘埃,向崇祯皇上奏道:“陛下,微臣不能接受诸般奏章所言,陛下可令锦衣卫前往查探,以平陛下胸中怒气。”
崇祯:“锦衣卫早已报告,孙家无有参与赵家掳夺之事,但是为何诸位山西当政,皆言尔孙家有罪呢?”
孙传庭对曰:“陛下啊!这官场诸位,可有官员以家财补朝廷者?微臣已听有传言说,微臣以家财贿赂皇帝,得以幸进。”
又说:“陛下又以寒家独家生产琉璃,以独其利。诸多势力寻到微臣,以为寒家扩产增资为由,欲行鲸吞妄占之实。微臣不敢以小事惊扰陛下,仍将些许文书函件封存,陛下可令锦衣卫前往寒舍取来一观便知。”
崇祯怒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真是不把朕的旨意当一回事啊!”
孙传庭说:“陛下,财帛动人心,黄金迷人眼。此番诸位当政如此行事,背后关系颇多,为皇上计,可将微臣驱除朝廷,以息舆论,平息朝议。”
崇祯看了孙传庭两眼说道:“尔且宽心,此事朕自有主张,尔且退下安歇,不要将此事放在心里。”
待孙传庭离开养心殿,王德化躬身上前说道:“皇上,这孙传庭似有不实之事啊!想他家独专琉璃之利,获利何止二三十万两白银。怎可继续纵容他继续如此下去。”
崇祯怒极反笑:“好好好!朕才知道尔如此为朕分忧啊?尔等之辈蝇营苟且,就如此容不得一个为朕解忧的臣子?”
转身对王承恩道:“将王德化拿下,押解天牢,探其罪过,如有不赦之罪,将其全家搜拿,家产充公。”
话毕甩袖回了内殿。王承恩跪下称道:“遵旨!”
王承恩看了下左右呼道:“还不拿下,送往天牢,更待何时!”
左右大殿将军将王德化捆笼收拾之际,王德化大喊:“公公看在多年相伴之情,求您救我一救!救……救我。”
看着远离的王德化,听着他凄惨的呼嚎,王承恩转头跟着崇祯去内殿皇上将息之初。束手站立呐呐不言。
王承恩是个老实人,不是崇祯看重他的实在老实忠恳,如何有机会身侧帝王之畔。早被其他太监踢的远远的。
崇祯看着木愣呆刻的王崇恩,不由得一笑,这实在人想给王德化求情,又不知怎么开口,自己还得替他着急。
王承恩看到皇上一直看着他,才呐呐道:“皇上您能不能放……”
崇祯笑道:“行了、行了,朕知道你想说什么,不是看在他陪护朕多年,又与你们这群人相依为命的份上,朕岂能饶了他。你传朕口谕,让他滚出京城回老家去吧!”
王承恩急忙跪倒磕头不止,口喊:“多谢皇上隆恩,小的替他给你磕头了。”
崇祯乐道:“还不快滚!”
次日上朝的官员们,站在大殿中低头垂首等着崇祯上朝,一旁的监察御史盯着一个个的官员看来看去,唯恐出现一个失仪的朝臣。
一声:“皇帝上朝,百官朝见。”
待崇祯坐好龙椅,王承恩呼喊:“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上朝前就得到消息的大员们暂停了,攻击孙传庭的行动。可山西巡按御史刘永刚,刚回来还没得到消息。
刘御史侧身一步,站在中间向上跪去,叩首道:“臣有本奏,山西代州右千户孙传家,滥使武力、纵容属下、残害粮长全家姓名,掳夺赵家资财。应革职拿问,抄没全家。又吏部文选司郎中孙传庭教管不严,需免职去官。”
崇祯低头看着这个御史,心里冷笑不止:是朕的手段太柔软了,还是你们这些贪得无厌的官员心太黑了,昨晚王德化的下场,就没给你们点提醒吗!以至于今天,还敢把孙家的事情再拿出来。
心里怎么想的,不是嘴里就说出来的,心口不一是皇帝必修功课。帝王之术吗!
崇祯看着殿中众臣说道:“众位爱卿,此事该当如何处置啊?”咱就不说,看看你们这群腌臜之徒如何圆场。
首辅周延儒出庭对道:“皇上,孙家是否因掳夺赵家资财,将其全家残害,此事尚需查证,不易此时就决定制裁孙家。”
次辅徐光启对道:“启奏陛下,孙传庭淳淳君子,为臣恭谨任事,为友纯良敦厚,微臣虽不知其家是否为非作歹,但不应牵扯孙传庭。”
温体仁等只是沉静面庞,不置一言,静静等着崇祯决断。
刘永刚不干了,这是怎么了?想着晋王和八大家的许诺,加起来那可是六万两白银啊!豁出去了。
随即便开口说道:“皇上,微臣监察山西,巡按诸州,代州阳明堡孙家,凭孙传庭五品郎中之威,靠孙传家千户之职,滥使淫威、荼毒乡里、残害民众,为绝后患,还请皇上下旨擒拿孙贼,以免庶民被害之苦啊!皇上!”
崇祯微笑着喊了一声:“骆养性,把你查的东西在这说出来。”
骆养性拿起文书念道:“崇祯三年,山西巡按御史刘永刚到任次日,家奴为其抢夺二女为妾,害女之父母兄弟人命七人。仲秋收受山西诸州府富商,贿银三万两已送至家乡。除夕亦是如此。四年更甚,害人命二十余,收银五万余两。今年害人命三十余,收银还不曾获得准确数字。只知刘永刚家族占地已十万余亩,亭台楼阁不计其数。”
骆养性念完退下,诸位朝臣互相递着眼色,然后就都默不作声。
刘永刚惨了,直接趴在地上,屎尿齐流。殿中一时充满了臭气。
崇祯甩袖离朝,众人一哄而散。
不多时,一份盖了皇上印玺的旨意就下到周延儒手里。
走完程序后,太监持圣旨到了看押刘永刚的监牢,郑重的念道:“刘永刚者,山西巡按御史也,在位不谋其政,戕害人命,掳夺良妇,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收受贿赂、视偏为正、肆意舆论,误导朝廷不杀不足以正视听。”
“又,刘贼贿赂所得,掳夺所获均已送至家中,该贼家乡宗族以其财而富地,用其威而害乡,俨然一县之害。”
“谕,族灭三亲,刘贼尸骨不得还乡。抄家所获资财一律送交内库,钦此!”
圣旨一到,刘御史于次日午时,与午门斩首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