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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回忆与抉择

我躲在角落里,两眼中早已经满是泪水。我忍不住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哀鸣,我强忍着让自己保持平静,我强压下那股急切想要冲到父母身前的冲动!

虽然我很伤心、很悲痛,但我的脑子却是非常的清醒。我明白残酷的事实就摆在面前,我认识他们,但他们却不认识我!因为我现在不过是一只狗,仅仅是一只狗而已!

在模模糊糊的视线中,我静静地目送着他们离开。一直到我再也看不到他们,一直到我再也闻不到他们的气味,一直到我再也听不到他们的脚步声为止。我一动不动,我没有再返回车里的意思,因为我没有近距离再见父母一次的勇气!我站起身,默默地、浑浑噩噩的离开了。

北方,接近十一月的天气,又是大晚上的,其实还是有些冷的。虽然我是一只哈士奇,虽然我有着双层的毛发,但由于今天洗了太多次的澡,在一阵阵风吹之下,我还是忍不住有些发抖。

在太平间的一侧,有一个简易的后门,而我知道这是一条‘运尸通道’。所有的尸体都会通过这道门,最终被拉往他们人生的终点站---火葬场。一旦过了这道门,一旦到了火葬场,他们便会在这个世间彻底的消失。而他们所留下的,也仅仅只剩下被时间慢慢消磨的记忆。很快,‘我’也会如此!

大门虽然上了锁,但对我来说却是形同虚设,因为我可以很轻松地从任何一条缝隙中钻出去!这道大门可以拦住车,可以阻住人,却对我这一只狗无可奈何!

大街上。

我沿着人行道心情复杂而又沉重的走着,我垂头丧气,连尾巴也如丧狼一般直直的托着。说实话,我对这里不熟,一点儿也不熟。尽管我在新城待了这么多年,但这南城区我却是很少来。因为这里几乎是一个建材家居大世界,我还没有机会好好地在这里逛一逛。搞笑的是,如今我倒是能以一只狗的身份完成这个心愿了!

别看这里白天很热闹,但由于居民区实在不多,是以尽管到了晚上的‘黄金时间’,街上的车辆和行人都很是稀少。由于我对汽车还有着不小的恐惧,是以这样的环境对我来说其实还算不错!否则的话,若是换成了车水马龙的闹市,恐怕我就只会瑟瑟发抖的躲在墙角舔舐伤口了。

我知道现在萧雪一定在心急如焚的满世界找我,甚至我能看到她再一次流泪的眼睛,甚至我能隐隐的听到她那已经沙哑的哭喊声!但是,我还是没有返回去的意思。我不过是一只狗而已,就算我是一只有着人类灵魂的狗,但我还是改变不了我是一只狗的事实!

萧雪真的很好!她在我心中简直就是完美!我还记得当我们确立了恋爱关系的那一刻,我甚至都高兴的以为我是不是在做梦?我猛然将有些羞涩的萧雪高高的抱起,我抱着她不住的转圈儿。尽管我很头晕但我就是不愿放手,因为我害怕一旦放手,这个梦就会醒来!

我知道追求萧雪的男生真的很多,说成有一个‘加强连’都一点儿也不过分!在那些一个个的追求者中,其中不乏一些才(财)貌具优者,起码我认为他们要比我强了太多。可是,我又哪里能想的到,萧雪居然在漫山的翠竹绿柳之中,偏偏看上了我这根毫不起眼的麦苗儿!

而当众人知道萧雪这只彩凤居然最终落到了我这棵矮松之上时,我记得也曾经在我们两个学校里产生了不小的轰动。即便是当初我们俩的‘介绍人’张志峰,那个时候也是惊得目瞪口呆!他甚至还在一次喝酒的过程中郁闷道:即便是我追萧雪恐怕也得一年半载,却不想被你小子两三个月就给搞定了!简直就是没天理!

我知道张志峰是在开玩笑,他不过是对我的‘壮举’一时感到不服而已!但是,除了张志峰之外,我也的确因为这件事而树立了‘一个连’的情敌!他们或单、或双、或群的对我发起了一连串的进攻,但在萧雪坚定不移的立场支持之下,我最终还是有惊无险的守住了阵地!

由于我们两个都属于那种慢热却又执着甚至有些执拗的选手,是以在之后的恋爱长跑中,我和萧雪两人逐渐建立起了坚若磐石、牢不可破的爱情堡垒!我们彼此都深爱着对方,会下意识地尽可能的去为对方着想,很多时候都达到了那种心有灵犀的程度!

萧雪的眼睛不太好,但她自己却总是不注意,为此我只好给她充当起了护眼天使。只要我和她在一起,只要我们一起吃饭,我就会刻意的挑选那种护眼的食物。不论是水果还是蔬菜,我都会尽可能的劝她多吃一些,不但是劝她吃,甚至我还跟着一起吃!

据我所知,胡萝卜对眼睛特别的好,是以我专门让我妈从家里寄来了一大堆。因为那都是自己种的,没有添加任何影响营养和健康的成分,是绝对的绿色食品。而我妈也非常喜欢萧雪,很多时候都不用我说,她便已经将东西给萧雪寄到家里了。

我记得有一次我妈又给萧雪寄了十几斤胡萝卜,而那次刚好是我和她一起收的快递。当萧雪又看到那一大袋子胡萝卜时,不由愁眉苦脸的向我抱怨:天天吃胡萝卜,我都快变成兔子了!而我却笑着对她说:雪儿就算是变成了兔子,那也是月宫里嫦娥仙子身边的兔子,那也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兔子!

萧雪是学医的,课程比其他专业都要多,学习任务也很重。尤其是那些医学英语,别说是萧雪了,便是连我这个‘外语通’看了也觉得头大!那些单词一个个又长又生僻,你若不是学医的,就算你是外国人恐怕也不认识它们。还有那些简写、缩写,不是双胞胎就是亲兄弟,看几个就能让你头晕眼花!

对于那些单词术语,即便是连我都忍不住时常抱怨:这就是外国字母与中国文字的差距所在!他们就那么几个字母,颠过来倒过去的排来排去,想要表达的意思多了,就一定会出现这个令人‘晕头折寿’的弊端!就冲这一点,他们一个个迟早都会被中国抛在后面!

但是复杂归复杂、抱怨归抱怨,既然选择了学医,那就必须得硬着头皮学下去。可是,萧雪却神奇地把这份艰巨的任务交给了我!还美其名曰,这是对我‘爱情的考验’!好在这对我来说并不困难,是以我也一直都在圆满的完成着一次次的任务。甚至有一次萧雪对我说,以后考试都不用带字典,只要让我坐在她身边就行了!

萧雪闲暇之余喜欢看书,喜欢看电影,喜欢去山清水秀的地方旅游。而我与她在这一点上完全不同,我只喜欢躺在床上睡懒觉!因为我平时除了学习工作以外,剩下的时间几乎都在兼职赚外快,什么家教、代译、导游等等。因此我一旦有一点儿时间,就想美美的睡一觉!

可自从与萧雪恋爱之后,我这唯一的爱好也只能放弃了。我陪着她去图书馆、去电影院,节假日还陪着她出去旅游。但由于萧雪眼睛的关系,她实在不宜过度用眼,更不宜大量的运动,因此我不得不专门儿为她制定了特殊而严格的规章制度!即便萧雪有时候不高兴,我也坚决不给她‘放水’!

好在萧雪也知道,我之所以这么做,一切都是为了她好。是以每次萧雪不高兴,也只是小发几分钟的小脾气,随即便在我的引导下将之前的事儿抛到九霄云外了!为了能让萧一直都有一个好心情,我一直都颇有心机的各种逗她笑,而我的各种‘知识量’也在萧雪开心的笑声中稳步增长。

萧雪的爸爸叫萧明远,在新城市有一家很大的酒店和三家很大的连锁超市,在新城也算是一个颇有名气的人物。萧明远为人颇为随和,也没有什么架子,算是一个比较好相处的人。他本来对我的态度还算可以,但后来却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他对我比之前冷淡了不少。

萧雪的妈妈叫边小晴,是新城地税局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干部,至于具体是什么职位,我现在也不知道。边小晴是那种颇为时髦和前卫的女人,虽然已经年近半百,但不论是哪一方面都给人一种她只有二三十岁的感觉!她看我很不顺眼,就像看见长毛的宠物那样,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我和萧雪爱情的最大‘障碍’就是她,因为直到今天,她也完全不认可我们俩的关系。她有一句话时常挂在嘴边,说是我长得就像我家的萝卜一样,又土又丑!她认为萧雪一定是被我这个披着羊皮的狼给骗了,只是一时间还没明白过来!因此只要她在家,我是绝对不敢踏进她家的大门的。

萧雪的弟弟萧冰,既是个典型的高富帅,又是个典型的公子哥儿。他一直都以为,他这个‘白富美’的姐姐一定会给他找一个像他一样的‘高富帅’姐夫。因此当他知道我和萧雪谈恋爱的时候,一度气的几次和萧雪大吵大闹!而当他知道拗不过萧雪时,甚至多次出面找我的麻烦!

好在我看在萧雪的面子上,好在我知道我该如何缓解这个矛盾,是以经过我多次的努力和尝试,总算是让萧冰对我的态度改观不少。甚至他还时不时地称我一声宋飞哥,这让我觉得我的努力和坚持没有白费,更让我对我和萧雪的爱情充满了信心!

我觉得只要萧雪始终站在我这一边,只要我宋飞不头脑发热、意气用事,只要我更加耐心、技巧的运筹帷幄,我和萧雪终究会完美的结束这段爱情长跑。因为我相信,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我真心的付出,即便是萧雪的妈妈也最终会认可我。

可是,当我将我的想法很有信心的告诉萧雪时,萧雪却给了我一个令我又惊又喜的承诺!她非常认真地跟我说,一旦她研究生毕业,她就要和我结婚!到时候不管她的家人是什么态度,她都会义无返顾的做我宋飞的新娘!面对这样一个无比的诱惑,我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我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这个约定!

平心而论,有哪一对坠入爱河的恋人不希望在爱的海洋中修成正果?有哪一对义无返顾、坚定不移坚持爱情长跑的选手不希望赢得最后的金牌?有哪一对痴男信女不希望美好的爱情幻想最终变成现实?我和萧雪是真正的恋人,我们对爱情自然也有着最美好的憧憬!

然而‘缘分’这个东西,不到最后一刻,你终究不知道它究竟是不是在捉弄于你?就在我和萧雪两人按部就班、充满希望的向着婚姻殿堂前行时,它还是毫不犹豫地、毫无怜悯地毁掉了最后的几个台阶!更何恨的是,它还刻意的捉弄我,并试图以此来捉弄我们爱情!

呵呵!我在内心中忍不住发出一声‘鄙视’的笑意!你可以捉弄我的身体,你可以将我变成一只狗,但你却休想以此来捉弄我的灵魂!

我对萧雪的爱至真至纯!也正是如此,我才不会为了我的一己之私,再去伤害萧雪。我不会让你看到,不会让你看到我和萧雪被你捉弄的样子。萧雪已经失去了我,我不会再让一只狗,一只叫做‘哈飞’的狗再去打扰萧雪的生活。长痛不如短痛,剧痛过后,才能开启新的生活!

萧雪还年轻,甚至她还在上学,她还是个学生。她完全有时间把我忘记,完全能够走出这段阴霾,完全能够重新开始一段崭新的恋情!而在这整个过程中,我都不能出现在她的生活里,我不能再勾起她那伤心的回忆,不能再揭开她那痛苦的伤疤!

我就那么低着头一直向前走,然后没路了就沿着墙角走,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走了很久。当我感觉有些累的时候,我突然间抬起头,却是发现我已经身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从四周楼房的建筑格局、新旧程度以及亮灯窗户的数量和分布上看,这里应该是一个类似商场或者库房背面的地方。在我的左右两侧,都有一些一人多高的杂物和垃圾;在我的前方,有一小片已经显得枯黄、破败的杂草地;在我的身后,则是一条砂石小路,上面还有几道颇为新鲜的车轮印记。

我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闻着周围陌生的气息,听着周围陌生的声音,当一阵风从我身边吹过时,我忍不住突然间打了个激灵!也不知道是真的有些冷,还是我不由得有些害怕,总之我感觉到我浑身的毛发都炸了起来!

我停下了脚步,我竖起了耳朵,我的呼吸变得缓慢,我的心跳开始加快!我使劲儿的拱了拱鼻头,我极力的感受着冷风中的气味,我感觉我正在面临一场未知的恐惧!因为除了我自己脑子里的一番胡思乱想之外,我突然间想起了‘胖哥’口中的偷狗贼!

沙沙沙...

嗦嗦嗦...

正当我全神戒备、高度紧张的时候,突然间从斜前方的草丛中传来一阵脚步声和摩擦声!紧接着我就闻到了一股股难闻的臭味儿和酸腐的味道,而这种味道我以前只在一些乞丐和流浪汉的身上闻到过。但我却知道前方的一定不是人,因为人的脚步声要比这重得多!

哗哗哗!

就在我刚刚想到它们应该是一伙儿住在这儿的流浪狗时,突然间就从杂草中窜出了几只浑身都脏兮兮的狗!它们一共有五只,三公两母,三大两小!它们刚一出现,便一下子向我围了过来,着实将我吓了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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