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记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周芷也想不起来了,只觉得那是好遥远好遥远的事情,遥远到了即使自己拼尽全力去思索,也想不到自己记忆的源头是什么,那是一副太模糊的画面了。
他们谁可曾懂自己呢?
周芷静静地躺在山洞的石床上,思索着,记忆的画面如同海洋般,翻滚着淹没了她所有的思绪。
记得在很早很早的时候,自己每日就是在山中游玩,来回的走着,看着落日和夕阳,看着一望无际的天空,望着恢弘的高山,心想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变成人形呢?到时候就可以跟很多真正的‘人’一样,自由自在地行走着,可以享受高山下面的繁华与拥挤,可以吃美味的食物而不像现在像只流浪的废物一样。
在周芷之前,是有几个前辈,通过千年的修炼,终于从狐狸转变成了人形,但是他们成为人的形状以后,看样子都不是太快活,至少从外表来看,有的或许年老体弱,有的或许还是稚嫩的样子,极少有狐狸能修炼成想象中的年轻貌美、体力充盈的样子。
而这些修炼失败的人,就只好重新回到狐狸状态,继续修炼,然而为了理想中的状态,可能要修炼百年才行。周芷就是其中之一,记得自己在百年前,它曾经试着变身一次,但得到的结果却让自己实为失望,因为变身而来的样子,竟然是一个年老体弱的老婆婆。
要知道,真正变身后的样子,其实跟自己修炼的层级有关,如果自己修炼到了极致,那么变化而来的,就极有可能是一个亭亭玉立,美丽妩媚的女子,而自己当时之所以会变成那副样子,想来也就是因为法力不够了。所以,当时周芷决定重新修炼,她又回到了这高山中,躲在了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每天都出去吸收天地灵气,吃些野草来度日,这一过又是百年,终于在百年之后的今天,他终于有所突破地发现自己灵力大为长进,似乎可以试着变身一下。
可是,在此时此刻,自己却又犹豫起来,因为这样一变身的话,一旦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状态,那么至少在修炼一百年才能重新变身,因为根据它们狐狸一族的判断,在第一次变身之后,至少需要一百年的时间,才能进行第二次。
现在,面临这样的抉择,周芷犹豫着,静静地躺在山洞里的石板上,思索着过去的自己,对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进行判断,这样变身下来真的好吗?
或许自己就一直做一个狐狸,虽然羡慕人类的生活,但是对比那些长期被压榨的痛苦的人类,自己也算逍遥自在,有什么不好的呢?
但是,自己心里还是充满了不甘,不甘愿就一辈子当个狐狸,它成为狐狸已经有太漫长的时间了,至少有千年了吧,千年里重复着一个动作,用同样的语言,它多么希望可以向人类一样,在高山流水间自由的行走,跟别人说说笑笑,可以结交那么多朋友,而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孤独得无以复加,一个人静静地躺在这里。
要改变吗?周芷又问了自己一次。
瞬间,自己最心底的渴望被激发了出来,自己明明期盼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能说不想改变呢!自己甚至连自己成为人族以后,该起什么名字都想好了,就叫做‘周芷’,自己非常喜欢这个名字。
那么既然这样,自己就变身吧,如果这次还是没有变身成为心目中的楚楚动人、妖娆妩媚的女子,那么大不了百年后再改变一次,反正已经过去了千年,自己最不惧怕的事情,就是重新等待了。
想到这里,周芷缩紧了身体,这是在变身前做的表现,缩紧了然后念动咒语,自己的身体就会变化了。百年前自己曾经念动过一次这样的咒语,在百年后的今天,她终于再次念动了这个咒语,这种感觉太爽了。
瞬间,一道红色的光芒从狐狸的身体四周溢了出去,他只感觉自己在瞬间身体一暖,这股暖意是令自己如此的舒适,舒适到一种无以复加的状态,自己差点陷入了睡眠中。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睡眠中,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一寸寸的变化,这变化就好像深入皮肤的刺痛感一样,但刺痛中却也带着极大的快乐感,她欢喜地想叫出来,但又极力忍耐着,如果这时候有人恰好从洞外经过,一旦听到自己的笑声,那么可能就会深入,或者被吓得跑了,因为她也明白,这个时候自己的叫声,绝对是介于狐狸和人类之间的,一定是非常奇怪的。
最终,自己还是忍不住,在这里昏睡了一会,昏睡的时间里,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皮肤一寸寸的脱落,骨骼一点点的变化,眼睛、睫毛、嘴巴,都在不停地扭曲变化着。
当周芷再度苏醒的时候,终于看到了眼前的一切,虽然只是睡着了一会,虽然眼前的景色于之前并没有变化,一样的是黑暗,一样的是没有阳光,但是在此刻她的心里,却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他翻起身子,低头看着自己的身子,着实被吓了一跳,这就是现在的自己嘛?
她赶忙跑了出去,因为之前一直是四足奔跑着,现在猛地换成了双腿,暂时有不适应,竟然还是双手也触碰地面,猛然告诉自己已经是人形的时候,才换过姿势。
虽然还没有感到湖水旁边,但是从目前看来,自己原本的皮毛,变成了一件白色长纱托在地面,自己原本的毛茸茸的爪子,此刻也变成了一双洁白细腻的手,看上去与几百年前那种老得蜕皮的手,完全是两种样子。
看到这种样子的自己,周芷有些微微欣喜。然而当他真正来到小湖旁边,看着湖面里的自己的时候,自己内心欣喜的感觉,已经完全不能用文字来形容了。因为在湖面的倒影下,自己明明就变成了一个温文尔雅,秀色可餐的女子,脸庞端庄秀丽,几分妖娆,恰是自己想要的那种模样。
周芷哈哈大笑起来,看到湖水里的自己,又立马收住了自己的脸庞,觉得现在自己已经是一个妖娆的女子,绝对不能再表现出那种不符合这时候自己气质的脸色了。
想到这些,周芷又收回自己的样子,转身去找自己的师父了。
自己的师父,是一名白发飘飘的道人,如今到底多少岁了也没人知道,到底是从什么动物修炼成精的,甚至连他自己都忘了,他的年龄太大了,法术也很深厚,但缺点就是因为老了常忘事,但是这么多年来,关于周芷这条小狐狸的事情,却是从来都没有忘记过的。
周芷加快了脚步,往师父的山洞跑了过去,当师父看到自己的时候,第一反应并不是惊讶,而是以为看到了陌生人,说道;“施主,这荒山野岭的,您来这里做什么?”
周芷听到这样的声音,立马笑了起来,显然觉得自己的师父太有意思了,自己一变身竟然都认不出自己了,于是自己扬了扬喉咙,装成一个真正人的嗓音说道;“我是……”
刚说出这两个字,就停下来了,想必是当狐狸太久了吧,上次变成人是在百年以前,也就是上一次成为人的样子说话也是在百年以前,这么久过去,自己对于人类的发音,早就忘却了,这个时候忽然说起来,实在觉得不顺,于是还是发出了类似狐狸的这种嗓音。
师父一听到这样的嗓音,当然立即就理解了是怎么回事,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啊,是小狐狸啊,这两天没见,原来你是去变化成人了啊”,看样子自己师父也是非常震惊的样子,不敢相信自己变成人的模样这么的妩媚。
周芷也不再装了,用带着狐狸口吻的语气说道;“是啊师父,我昨晚刚变的,现在看来实在是出乎意料”,师父听到,又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好,好,好啊,不知不觉你来这里都一百年了,实在是太快了啊”
师父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因为周芷来这里的时间,就是上次她变身成人以后,那次她认为自己变身失败了,就游荡到了这里,原本想着在这里生存着,等到再修炼个百年千年,再进行下一次的变身,然而意外地遇到了这个白头发老者,老者看得出她是一个有相当长时间修炼的狐狸了,于是便悉心照料,而且竟然还传授起了她的法术。
要知道,对于当下世界,能传授法术将是一件多么牛的事情,如果将来狐狸转化为人了,而且能够施展略微的法术,那么即使是自己去了人间,也是容易得多啊,能活得很顺畅啊。
想到这里,周芷便是无止境的高兴,于是在百年间,其实她也默默地修行了一些法术,不过都是一些比较简单纯粹的法术,是绝对不够在人间为祸作乱的,况且自己也不是为祸作乱的性格,即使成了人,想必也是一个好人。
周芷看着师父,说道;“师父,如今我已经成为人形了,是否可以暂时告别您,前往这人间游玩呢?我想念这人间,可是不是一朝一夕了啊”
白发道人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了,这一百年来,从周芷来到这里为止,就一直嚷嚷着想去那人间游玩一次,如今终于成为人形,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呢!
可是,明显白发道人不是多么愿意的样子,说道;“周芷啊,你可记得百年前你我之间的约定?”
周芷一听到这席话,立马就懂得了,百年前的约定自己当然还记得了,甚至一个字都没有忘,当初自己来到这里,决定跟白发道人学习法术的时候,就许诺,自己要好好修行法术,等以后术法修炼优秀了,成为人形,就下山诸恶扬善,劫富济贫,做一个好妖怪。
当时的自己,觉得一百年太长了,能在这百年内修行一些法术,绝对是一件让自己开心的事情,所以也没有想那么多,就直接答应了,可是现在想起来,一百年过去了,当时的自己果真是有一些草率了,到现在才有微微的后悔,但毕竟面前的这个人是自己的师父啊,他不是外人啊,绝对不能违背自己当时的诺言的,所以,既然话说出了,就坐到底吧。
“好,师父,我绝对会按照当时跟您约定的做,从现在下山起,做一个好妖怪,劫富济贫,诸恶扬善”,周芷单膝跪了下来,声音洪亮地说着,表示出自己的决心。
白发道人一听,并不是欣慰的样子,而是直接给了她一巴掌,说道;“你到底是在说什么啊,我的意思是你的法术还没有修炼到家,不够精深,还不能下去”
听到这样的话,周芷终于还是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她自然知道师父的本意是什么,刚才的那番话,也是自己为了推辞故意说出去的,想来自己确实无奈,难道变成人形的自己,还要在这里修炼不成吗?要知道自己等这一天等了有多久了,可是忽然告诉自己还要等待,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啊。
但事实依然如此,周芷跪了下去,磕了个头,说道;“听从师父意思,我愿意继续在这里修行”,白发道人听到以后,满意地点点头,心想这才是自己的弟子该有的模样。
转眼,一年又过去了。
一年的时间里,周芷从最初的因为刚变过身子的巨大喜悦中,逐渐的走向了平稳,因为她也逐渐的习惯了用两只脚走路,用人类的语言说话,用人类的表情表示出自己的喜怒哀乐,所以渐渐的也就没什么奇怪的。尤其是当周芷意识到,自己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将是人类的状态,甚至永远都是人类的状态,这种感觉让他欣喜异常,也就是说其实她大可不必着急,因为以后的路还很长呢。
于是,周芷开始继续着每日的修炼,而且大概也是因为变作了人形,愉悦的心情使得她修炼的更加快乐和舒坦,转眼一年的时间,她的修炼进度就要比以前快了足足有五六倍,这样下去大概四五年时间,自己应该就能离开这座山了吧?
四五年时间,对于一个已经等待了千年的自己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一晃眼的时间就过了,这是之前周芷所想到的,可是当这四五年真真切切的发生在自己跟前的时候,周芷忽然觉得时间被拉长了似的,这一年时间过得好像就比以前十年过得漫长,大概是自己成为了人形以后,太想离开了吧。
那么,既然想离开,师父又不让,自己该怎么办呢?周芷想着,思来想去最终想到了一个办法,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个办法呢,就是趁着师父忙碌的时候,或者是睡觉的时候,自己偷偷跑下山去,这样师父保证师父不知道,自己也能在山下稍微玩一会,即使是遇到了一些行人啊什么的,打个招呼说两句话,也会有极大的成就感的。
秦朗忽然想到,自己成为人形以来,还从来没有跟真正的人类说过话呢,希望这次偷偷下山,可以找到一个真正的人类说两句话,那绝对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
周芷想着,忽然想到现在就是时机啊,一般师父都是从早上直接睡到中午的,下午用来指导自己练习,晚上则一个人在山洞里修炼着,不让任何人打扰。
这时候师父一定正在呼呼睡着大觉呢!周芷想到这里,那干脆就直接下山好了,反正现在师父正在睡觉呢。
周芷便沿着山路,偷偷下去了。
记得上次偷偷下山的时候,已经是几年前了,当时自己在山上太无聊了,师父也不陪自己玩,自己只好沿着这条狭窄的水沟,硬是绕到了山脚下,然而仅仅是到山脚下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当时的小狐狸害怕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然而正是在这个时候,自己的倔强劲头又上来了,硬是沿着这水沟,趁着夜色爬了上来,等到爬到师父的山洞里的时候,天色却又亮了起来。
看到一身疲累的自己,师父笑了起来,直接开口说道;“小狐狸啊,想必你是独自地下山去了吧?”
当时还是小狐狸的自己听到了这句话,立马表现出了奇怪的样子,说道;“师父,你怎么知道啊”,师父听到以后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身体这么脏兮兮的,还能瞒过师父啊”,从那时候起,小狐狸就收敛了许多,许多次想在下山一次,都没有这个勇气了。
现在,自己终于再次鼓足了这个勇气,诱惑自己下山的,是能与一个人类说上话,那便是一个很大的幸福了。
这次,周芷不再是沿着上次的水沟进行行走了,而是找到了之前自己就一直很羡慕的台阶,一步步的向下走,当她看到自己向下时的脚步时,小巧白皙的双脚穿着白皙的鞋子,简直就是想象中的玉足啊!周芷忍不住有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