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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山中寒潭地下洞天

这声叫喊突如其来,雪悠悠无暇去想这顽劣少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小混蛋”三字还没出口,冰魄环瞬间暴涨十多倍,大如芭蕉扇,环中寒气逼人,罩向那月影沙丘,九窍玉如意当长剑来使,虚虚实实的点向月影沙丘的胸口穴道。

月影沙丘杏眼含煞,牙缝中蹦出两个字来:“找死。”手中长剑圈回,迅即一抖,剑尖乱颤中竟然吐出一股细细水流,竟在眨眼之间化作瀚海怒潮,隆隆啸声中,巨浪翻滚,闪电般撞向雪悠悠。

“妖女,今日让你死在‘碧海惊涛’之下。”

这股怒浪携风带雷,力道万钧。雪悠悠不敢以硬碰硬,轻轻一点地面,纤巧的身形扶摇而上,在空中翩跹一折,稳稳的落在冰魄环上。那股怒浪受到灵力的牵引,也在空中转个弯,竟从冰魄环中间袭来。

离远望去,这古旧石洞中的景象好不让人惊诧咋舌。

就见那月影沙丘单手持剑,斜指上空,碧绿色的剑身上水浪翻滚,形成一根冲天水柱,而雪悠悠长裙飘飘,伫立在“风口浪尖”,脚踏白玉般的冰魄环,仙姿无限。

一时间,两人竟成了相持的胶着之状,月影沙丘既不能将水柱托高半分,雪悠悠也不能将冰魄环压低分毫。

白发男子袖手站在一处,冷眼旁观,暗道,月影师妹在“碧海惊涛”上的修为已经达到了第四重境界,仍旧奈何不了对方,如此看来,这青衣女子的道行也不浅,唉,寒月洞人丁虽不旺,但个个都是修真高手,而祖师爷又慈悲心肠,再这样下去,没准又要多耗上十天半月,说不得要擒下这女子,迫不得已之时,也好要挟一下雪苍斐。

却听周芷在旁边大骂道:“臭娘们,你还有一脚没踹呢,哈哈,看来你是做定我乖孙女了。”

他外伤内伤都不轻,眼见着月影沙丘被雪悠悠缠住,心中畅快,一边张嘴叫嚣一边往前爬,有意无意的靠近了月影沙丘的腿边。

白发男子听的直皱眉,这小鬼真不知好歹,命都快没了,竟然还逞口舌之快,要是师妹脾气上来,我这做师兄的也劝她不住。

白发男子刚想出手将周芷和雪悠悠一并擒下,耳中却传来月影沙丘的一声冷喝:“小杂种,想夹尾巴逃跑吗?”话音未落,第十脚终于踏了下来。

雪悠悠惊叫一声,脚上加劲,同时,一朵妖艳的六初冰魄花倏地出现,在她胸前绽放,那花似有灵性一般,眨眼间钻进水柱里,起初只有一朵,然后不断的滋生蔓延,很快形成了一面巨大的“花墙”,层层叠叠,将那股水柱紧紧的裹住。

水柱在雪悠悠“灵甲”的攻击之下,摇摇欲坠。

月影沙丘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意,似乎没将雪悠悠放在眼中,仅仅是加催了一下灵力,摇摇晃晃的水柱旋即恢复如初,而那第十脚终究还是踏落下来。

雪悠悠没想到这女人道行如此高深,俏脸失色,就在自己这一错愕之下,那股强悍的水柱突然之间烟消云散。就听在旁观战的白发男子一声怒喝:“好小子,尔敢使诈!”

呼喝声中,两条身影同时跃起,一前一后掠向寒潭。雪悠悠低头一看,月影沙丘双手捧着左脚,面容因痛苦而极度扭曲,她身侧的地上血迹斑斑,也不知周芷使了什么手段伤了她。

抬眼望去,不知何时,原本好端端的寒潭居然从中间裂开,潭边池台上,雪狮子正朝自己挥舞前抓。雪悠悠心中一凛,随即飞掠过去,

周芷和白发男子早没了踪影。她见月影沙丘正痛苦的坐在地上,心中有些不忍,但一想到她刚才凶神恶煞的模样,心一横,便道:“这是你自找的。”

月影沙丘瞪眼看她,虽未说话,但双目之中似要喷出火来。雪悠悠心地纯善,被她盯的连连后退,一把抱起雪狮子,转身跳下了寒潭。

雪悠悠望着怀中的雪狮子,微微讶异,问道:“雪儿,你是怎地找到了此处的机关?”可惜,雪狮子虽然能听懂人语,却无论如何不能说人话,挥舞爪子摇头晃脑的比划了半天,雪悠悠仍旧一头雾水。

身子急坠之中,忽觉下方有异样,低头一看,一道绿芒由下而上迎面射来,料想是那白发男子。雪悠悠不敢大意,冰魄花炼成的“灵甲”悄然祭起,严严实实的护住身体,随时准备迎战。

却不料那道绿芒见自己坠下,竟然让到一边,白发男子大声道:“喂,此处深不见底,别冒险下去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之下,雪悠悠更加担心周芷安危,冷冷道:“坏人,不用你管。”话音未落,两人交擦肩而过。

头上忽地传来话声,应该是那受伤的月影沙丘。

“星澈师兄,你若是胆小,便留在此处好了。我若不杀了那个小杂种,永远不回‘碧落赋’。”说到最后,气急败坏的语气中已有了哽咽。

雪悠悠害怕她追来,屈指一弹,又祭出一朵冰魄花,莲足踏在上面,这样一来,既可以减缓下坠的力道,又可以随时防备被人袭击。

下面果然深不见底,而且漆黑一片,过了好久,雪悠悠才适应这里的光线。四下里打量一下,周遭光滑如镜,应该是岩石上面都结了冰。雪悠悠转头望向来路,入口处小如蚊蚁,自己已经下坠至少百余丈了,不经意间瞥眼一看,在自己身侧的洞壁上居然有一道窄窄的、细细的凹痕,一路笔直向下,像是被人用利器划出来的一般。

“小混蛋,你在哪里?”雪悠悠一边呼唤一边下落,声音撞到洞壁反弹回来,在这幽邃的甬道中尤为刺耳。

雪悠悠加快了下坠的速度,两耳边上的风呼呼响,洞中寒气逼人。又向下垂落半柱香时间,已经彻底望不见入口了,耳中隐隐约约传来水流声,起先很小,水声回荡在洞间,铃铃作响,但随着自己越坠越深,水声也越来越大,到得后来,水声势如天河倒泻,震耳欲聋。雪悠悠心中惊讶,更多的却是害怕,这是什么鬼地方?

料想此刻已经垂落到地心深层了,难不成是黄泉?雪悠悠心中打鼓,敛住灵力,在空中定住身形。而怀中的雪狮子一双三角眼却是一眨不眨的望着那道深深的凹痕。雪悠悠亲眼看见周芷跳进寒潭的,难道这凹痕是他为了减缓下坠力道而用刀划出来的?他又叫了几声“小混蛋”,可惜,答应自己的只有回声。一咬牙,继续下坠。

突然,一股冲天水汽扑面而来,黑暗之中,竟见白浪翻飞,巨响震耳。雪悠悠早已猜到下方有水流,本以为是条地下河,却不想映入眼帘的会是一道巨大的瀑布,好不突兀骇人,且这笔直向下的洞穴也在此处豁然开朗,由原先的两三丈方圆变为几百丈方圆,而那道凭空出现瀑布便悬挂在西北角,形如天河垂落,一泄千里,让人惊叹之余,又啧啧称奇。真不知这瀑布是如何形成的。

滔滔水龙自十几丈高空落下后,很自然的在地面上汇成了一条宽达三丈的河流,蜿蜒曲折,奔腾向前,也不知要流向何方?

雪狮子看到河水,倏地挣脱雪悠悠怀抱,一跃而下,撒开四蹄,顺着河流往前跑。雪悠悠忙唤道:“雪儿,小混蛋也在此处吗?”雪狮子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冲着她又是摇头又是点头。雪悠悠一心记挂周芷的安慰,哪有心情和它打哑谜,气哼哼道:“你再捣蛋,我就把你炖了。”雪狮子被她一吓,果然乖乖的停住不动。

雪悠悠抬眼望向头顶,黑咕隆咚的,伸手不见五指,也不知地面到此处有几百丈深,更不知周芷是死是活?抬头见雪狮子正在招呼自己,便跟了上去。

这道瀑布应该是河的源头,沿着河岸曲折前行,走了约两里路,远远瞅见一堵高大的石壁,水流到此也戛然而止,缓缓渗入石壁之下,似乎下面藏有深洞,对滚滚河水来而不拒。

雪狮子“嗖”的一声跳进了河水,过了半天才露出圆圆的脑袋向雪悠悠挤眉弄眼,招呼她下水。

雪悠悠暗道:雪儿既能找出寒潭的机关,料想对此地应该很熟,难道这小东西失踪了好多天,就是因为发现了此处秘密?一念及此,伸双手左右各弹出一朵六初冰魄花,一上一下的浮在空中。雪悠悠飘身踏上,两朵奇花如伞一般收拢,将其裹在其中,缓缓坠入水里。六初冰魄花炼制的“灵甲”上劲气四溢,滚滚河水纷纷退避三舍,雪悠悠如入“无水之境”,随着雪狮子一路下沉。

石壁深入水底约有二十丈。雪悠悠透过灵甲,隐隐觉出有光线射来,又见雪狮子往右一转,自己也随之从石壁下方钻过。赫然惊觉身周的河水已经消失不见,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色彩斑斓的瑰丽洞府,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回头望去,那道突兀的高大石壁恰如一道闸门,刚好将河水拦截在洞口处,滔滔流水顺着石壁继续向下,形成一道巨大的水帘,屏风一般悬挂在眼前。石壁与洞门等宽,中间由一道石桥连接,而雪悠悠正站在上面。桥下水流湍急,料想是深潭或暗河。

雪狮子撒一声欢,闪身入洞,雪悠悠愣了一下,随即跟进。这座洞穴通体碧光泛泛,洞外水帘映照在石壁上,光晕飘渺不定,摇曳生姿。最奇的是,洞穴正中矗立一块宽约两丈,高达五丈之多的碧绿色的美玉,似乎被能工巧匠精心雕琢过,玉石表面光滑如镜,上面镌刻行楷文字,名曰“碧落赋(见注一)”:

散幽情于曩昔,凝浩思于典坟。太初与其太始,髙下混其未分。将视之而不见,欲听之而不闻。爰及寥廓,其犹槖钥。轻清为天而氤氲,重浊为地而盘礴。尔其动也,风雨如晦,雷电共作;尔其静也,体象皎镜,是开碧落。其色清莹,其状冥寞。虽离娄明目兮,未能穷其形;其体浩瀚,其势渺漫,纵夸父逐日兮,不能穷其畔。浮沧海兮气浑,映青山兮色乱。为万物之羣首,作众材之壮观。至妙至极,至神至虚。莫能测其末,莫能定其初。五石难补,九野环舒。星辰丽之而照耀,日月凭之而居诸。非吾人之所仰,实列仙之攸居。尔乃遗尘俗,务遐躅。养空栖无,惩忿窒欲。陵清髙而自逺,振羽衣以相属。七日王君,,永别缑山之上;千年丁令,暂下辽水之曲。别有懐眞俗外,流念仙家。抚龟鹤而增感,顾蜉蝣而自嗟。乃炼心清志,洗烦荡邪。凝魂于秘术,驰妙于餐霞。云梯非逺,天路还賖。情恒寄于绵邈,愿有托于灵槎。字体苍劲,意兴豪飞。

不待雪悠悠细细品咂其中意味,雪狮子已如风般绕过玉石,转到后面去了。雪悠悠忙叫道:“雪儿!”

雪狮子却在玉石后面乱叫。雪悠悠闪身掠过来,眼前异彩闪耀,抬眼望去,发现正对着自己的竟是一片湛蓝色的天空,此刻红日西坠,眼见着就要藏入大孤山背后,天鹅绒似的雪野被抹上了胭脂红,北面的草原上,正有一群野马奔驰而来,后方积雪飞扬,上百名牧人挥舞套马索紧随其后。雪悠悠“啊”的一声惊叫,这里明明是地底深处,为何能看见蓝天、雪山和草原?疑惑之下,要上前细看,不料手臂竟被一人抓住。

“那是幻象,别过去。”

雪悠悠转头看去,一个身形高挑的少年正站在自己面前,满洞的流光溢彩照在他血迹斑斑的脸颊上,苍白却不失刚劲,不是周芷是谁?

雪悠悠欢呼一声,张开双臂将她一把抱住,抱的紧紧的,却不想周芷“哎呦”一声大叫,脸上表情痛苦,这才记起他浑身是伤,赶紧松手。

“臭丫头,这么用力。”周芷喊痛,靠着玉石缓缓坐下,

雪悠悠被他说的不好意思,俏脸微红,扭扭捏捏的不知如何是好。

周芷自包袱中抽出一块布来,道:“你帮我沾点水去。”

雪悠悠正尴尬呢,也不问他要做什么,接过来就转身就走。刚迈出几步,忽然想到什么,小嘴一撅,气哼哼的道:“小混蛋,敢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没容周芷还嘴,抬起脚踢了他一下,可能是只踢一下不解气,又转身回来补了两脚。

周芷被她踢地直瞪眼,不明所以,而雪悠悠却人如轻烟,闪出洞窟。

雪狮子看在眼中,乐的在地上直翻滚。周芷气不打一处来,随手将那把极度变形的斩马刀朝它扔去,雪狮子轻巧跳在一边,仍旧对着周芷挤眉弄眼的挑衅。

周芷无暇理会,将身上的破烂不堪的衣衫撕下,从包袱中扯出一身新的,趁着雪悠悠没回来,赶紧套上裤子,这才做贼似的回头张望,而雪悠悠手拿那块沾水的湿布正盈盈走回。

接过湿布,轻轻擦干头脸和胸前的血迹,忽然想到什么,嘱咐雪悠悠道:“悠悠,我估摸着那臭婆娘要追来,你在洞前布下几重法阵,好阻她一阻,为我疗伤争取点时间。”

雪悠悠见他肌肉线条分明的身上伤痕斑斑,既心痛又害羞,心尖子突突乱跳,听到周芷说话,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依照周芷之意,在洞前布下了三面“花墙”,最不济也能挡上一时半刻。

雪悠悠转身去看周芷,终于鼓起勇气道:“小混蛋,要不要我帮你敷药?”

“尽是马后炮。”周芷瞪他一眼。狡黠一笑,“敷药就算了,还是帮我护法吧。”

雪悠悠“哼”了一声,抱起雪狮子,盘膝坐在他斜对面,眼见着周芷缓缓入定,进入物我两相忘的虚空状态。

修真之道千万条,但都需借力,如借助玄功法诀,法宝丹药,奇花奇果,灵兽灵鸟等。其中玄功法诀是最常用修炼选择。周芷借助的便是家传绝学“赤虚炎”,其父云铮怕他年岁尚小,骨头筋脉脆弱,因此在半年前才将之传于他,但周芷资质俱佳,仅仅只用了几个月的时间便达到了“炼穴脉”的武师境界,而今吞下冰魄花后,在雪悠悠的相助下又进入了内修炼神的“周天期”,真可谓一日千里。

赤虚炎属性阳刚,分“窥天”、“聆地”、“三昧真火”(见注一)三个境界。其总纲只有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即“心凝丹田起熔炉,神思物外化元空”。这两句话亦是大多数“神修”玄功法诀的总纲,即便是与“神修”截然相反“魔修”,也要在丹田之中铸造熔炉,至于“散修”,介于两者之间,有些地方则另当别论。

所谓熔炉,既有“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之意,更有将万千道法熔于一炉之意。不但是修真进阶的关键,而且是修仙脉,炼丹心、养元婴的先决条件。

至于“神思物外化元空”则更好理解,说的直接一点就是吸纳天地间的灵气以供修真炼道之用。这句话适用于任何修真者,本来嘛,修真的过程即是采集宇宙中的永恒之力为我所用,从而达到洞悉天道,超脱生死的目的。

如今,周芷已经进入了内修的周天期,只要再打开“中黄大脉”,就可以进入敛气期,这时候就可以接引天地间的灵气铸造自己的熔炉了。

现在,赤虚炎一经运转,刚烈滚热的劲气源源不断的从丹田气海中涌出,游走于全身经络之间。按照常理,周芷现在修为尚浅,经脉脆弱,不适合用阳刚霸道的赤虚炎来洗炼,这也是他父亲十余年来只督促其跑步练拳而不传授赤虚炎的重要原因。

“没有强健的体魄,绝对经受不住赤虚炎的洗炼。”这是他父亲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只不过,因缘巧合之下,周芷吞下了两颗冰魄花的果实,阴阳调和,冷暖均衡之下,赤虚炎原本刚烈滚热的劲气变作了一派醇和。周芷只觉得头顶百会穴中风声呼呼,又似流水哗哗,体内自上而下,如狂风劲吹,或如瀑布猛坠,反复不已,五脏六腑皆被触动。

又过了一些时候,周芷呼吸绵绵悠长,体内风声渐止,次第,已是由“风”转“气”,这是后天之气,还非先天真气。渐渐地,周芷头发间的毛孔中,感到气息进出,静静听之,宛然有“嗤嗤”之声,百会、印堂、风府、风池、大椎几处要穴尤其明显,接着胸、背、腹、四肢的皮肉毛孔中,气息来来往往,出入有序,身心甚是惬意舒畅。

确切地说,他已练到“体呼吸”初始之境,随着真气的流转和气息的往返,周芷只觉得全身上下亿万毛孔缓缓张开,正贪婪的吮吸着天地间的灵气。这些被吸纳进来的灵气越聚越多,蓦地,所有灵气缩成一束,从头顶百会穴中砸下,势如霹雳,在丹田中盘旋一下,顺着两腿涌向脚底涌泉穴,然后又原路返回。

一气便达全身,周芷“中黄大脉”已经开启。

中黄大脉不属于奇经八脉,是一条隐形的经脉,只要此脉开启,便可直接吸纳天地间的灵气,再不需要借助其他穴脉,是修炼的捷径。所以,此脉向来为道家不传之秘,若无名师指点,知者寥寥。

周芷既然练成了“体呼吸”,也就意味着进入了内修的“敛气期”。周芷只觉得自身的真气与天地间的灵气在中黄大脉中交融后沉入丹田,随即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周芷喜不自禁,这个“漩涡”正是熔炉的雏形。随着灵气的涌入,这“漩涡”并未变大,它却越来越强健,周芷甚至能感到它蓬勃的张力。

随着熔炉的逐渐成形,体外的灵气与体内的真气开始更加亲密无间的融合。周芷只觉得全身骨骼中、穴道间、毛孔中到处都是进进出出的气息,似与虚空连成一体,说不出的畅快束缚。

这个时候,他可以尝试用体内灵气洗炼自己的腑脏和血髓了。但他刚要这样做的时候,却有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修炼最忌讳分心走神,周芷既然有这种感觉,便不疑再继续修炼,暗道“来日方长”,长吸一口气,缓缓收功。

睁眼看时,不由一愣,一只通体幽蓝的大鸟正迎面扑来,铁爪如刀,直扫自己的面门和前胸。

周芷“啊”的一声大叫,惊出一身冷汗。双手用力一按地面,间不容发之际,硬是向右移开半尺,堪堪躲过这突如其来的致命一击。恰此时,眼前白光乍现,雪狮子如箭矢般射来,挥舞前爪抓向那只蓝色大鸟的双目。

周芷惊魂甫定,擦了擦额上冷汗,抬眼望去,这鸟羽翼宽大,足足有两丈之多,料想站起来也有成年人高矮,最奇的是它竟然生的凤头、鹰喙、孔雀尾。通体覆盖着有蓝色的羽毛,看上去美丽迷人,但全身散发着剽悍的杀气,让人不敢靠近。

周芷蹙眉一想,瞳孔不由得收缩,失口叫道:“蓝翼鸟!”据《奇异录》记载,蓝翼鸟生于极北之地的蓝冰原,是“八大奇花”之一蓝优昙的守护神,向来与金翅乌、火凤凰并成为“莽苍三大灵鸟”,更是修真之人炼制“灵甲”的上上品,只不过,如何会出现在此处?

没等他想明白,耳听雪悠悠一声娇呼,说道:“你不要进来,否则,我真的不客气了。”

“小妖精口气不小,即便你真不客气,又能奈我何?”

周芷一听这声音,心里头就冒火。飞身抢到雪悠悠身边,这才发现,雪悠悠布下的三道“花墙”已经被破掉了两个,最后一个也摇摇欲坠。月影沙丘柳眉倒竖,正隔着一面“花墙”与雪悠悠对峙。

“哈哈,乖孙女驾到,爷爷有失远迎,赎罪赎罪!”周芷虽然满口惊世骇俗的戏谑之言,但手上的动作却毫不含糊。随手一抖,背上的包袱旋即打开,“铿”的一声响,恍若龙吟,满洞气流仿佛瞬间一阵波动。

雪悠悠听到声响瞥眼看时,周芷已反手撤出一把奇形且古拙的兵器来,长约四尺,阔三指,厚一指,在打造上毫无花俏,活像一块厚厚的铁片(式样类似唐刀,只不过刀尖相反),只开有单刃,通体黑黝黝的,唯独刀刃上散发着凛冽的苍青色光芒。

“嘿嘿,臭娘们,今天让你死在‘青螭刃’之下。”

这青螭刃与赤虚炎、盘龙枪是“散修”云家世代相传的三件宝贝。

周芷弹刀清啸,飞身跃起,一抖青螭刃,刀身上烈焰蒸腾,直斩向月影沙丘。

月影沙丘冷笑一声,挥剑来格。刀剑相撞,不由得心下大骇,这奸贼身受重伤,怎地刀上劲气如此之大?

她却不知,周芷此时在内修上又进了一阶,已进入“敛气期”,伤好了不说,也已炼至赤虚炎的“窥天卷”,可以接引天火供自己御敌,只是修为尚浅,还无法驾驭天雷,否则,以月影沙丘之能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悠悠,这娘们交给我了,你快去对付那只大鸟。”

周芷丹田中的灵力源源不断的灌注在青螭刃上,刀身上的烈焰倏地腾高半尺,他手上动作随之加快,疾风掣电般抢攻。

虽隔着一面“花墙”,月影沙丘仍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炽烈热气,她稍稍收起轻视之心,斜斜的退开半步,避开锋芒,手中长剑一圈一回,一股怒浪夹杂着咆哮之声从剑尖上迸射而出,只一下便将整座“花墙”团团缠住。

“破!”

月影沙丘口中轻叱,猛地一抖长剑,整面“花墙”竟在照面之间被她连根拔起,俄顷间烟消云散。

雪悠悠布下的第三道法阵就此瓦解!

周芷暗自震惊,这娘们修为极高,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是对手。但他却不退反进,伸手入怀,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来。

“乖孙女,还记得这个吗?”

这正是他刺破月影沙丘脚心的匕首,周芷拿它说事,意图扰乱对方心神,好寻找破绽,然后进招。

果然,月影沙丘一见到这匕首,双肩乱颤,目中似要喷出火来,戟指骂道:“小杂种,今日将你碎尸万段。”

在寒潭边上,周芷故意受她十脚,在对方以为自己即将命丧当场,防备松弛之时骤然出手,让月影沙丘吃了大亏,若不是此女神通高深,收脚及时,怕那一只脚就要废掉了。

周芷见她果然中计,大怒之下手上动作也缓了下来,抢住战机,伸脚在洞壁上一点,双手握住青螭刃,人刀合一,盘旋着刺向月影沙丘的胸口。刀未到,但刀身上的火焰却迎风而长,吞吐的火苗直燎月影沙丘的眉眼。

“好!”月影沙丘见周芷攻来,嘴角扯出一抹轻蔑的笑意,挥舞长剑迎上。

若论修真仙法、驾驭法宝,周芷和对方相差甚远,但若论拳脚功夫,天下没几个人能比得过周芷。

激斗之中,周芷也渐渐明白了,月影沙丘口中的“碧海惊涛”也是一门修真仙法,属水性,刚好与自家的赤虚炎属性相反,加之自己修为和对方相差了一大截,水火不容之下,赤虚炎始终处于下风,他索性不用,只以拳脚功夫对敌。

他顶碗跑了四年,已将身体的柔韧性,协调性炼到了极致,往往能在不可思议间避开对方的攻击,变不可能为可能,并不失时机的还以颜色。

两人翻翻滚滚,瞬息之间打了近百个会和,月影沙丘虽然一直处于上风,却始终无法将周芷置于死地。饶是如此,周芷浑身上下也被对方的利剑划出了好些伤口,新伤挨着旧伤,衣服上满是血迹。

月影沙丘越打越惊,虽然对方一直处于下风,却不急不躁,始终冷静应战,最可气的是周芷嘴一直没闲着,各种各样的调戏言语层出不穷,甚至有些猥琐下流。月影沙丘出身名门,哪里听过这样的骂人话,直气的要喷血。

与人对战,最忌心浮气躁,月影沙丘被周芷激的乱了方寸,原来十成的功力眼下至多发挥七成,这也是周芷不落败的一个重要原因。

蓦地,就听背后传来一声叫唤:“呀,大鸟不见了!”

月影沙丘也看到了那只蓝色的大鸟,听到雪悠悠叫喊,本能的瞥眼去看,分心之下,左肩空门大开,周芷挥刀斩到。月影沙丘却毫不在意,随手一剑将青螭刃架开。

不想,脚下地面忽生异样,重重叠叠的六初冰魄花像雨后春笋般冒出,紧紧地缠住她双腿。

月影沙丘心中一惊,暗道:不好,着了这小妖精的暗算。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周芷身上了,没想到雪悠悠会偷袭自己。

“坏女人,看你还打不打小混蛋。”雪悠悠祭起冰魄环,牢牢的罩在月影沙丘的小腹前,意图封住她丹田气海。

月影沙丘的修为比雪悠悠高出半筹,挥剑斩向冰魄环。而旁边的周芷觑住空隙,使出大擒龙手中的“浓云蔽月”,一把抓住她左肩,顺势往下一按。

月影沙丘双脚被缚住,又有冰魄环悬在丹田前,真力不畅之下,顿时被周芷摁到在地。

从小到大,周芷不知道打过多少架,一见对方倒地,也不管是男是女,顺势翻身压了上去。在月影沙丘的惊呼声中,两个人犹如滚地葫芦般纠缠在一起。

月影沙丘虽然在父母的严厉教诲下修行二十年,修为在同辈弟子里出类拔萃,更在周芷之上,但这样的贴身肉搏却是第一次碰到。反而是周芷驾轻就熟,稳占上风。

周芷的身子沉甸甸的压在上面,月影沙丘只觉得全身酸软,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偏偏周芷的一只手还在自己的胸前乱摸乱抓,不觉又羞又怒,更带着三分不知所措。

其实,周芷并非刻意揩油,而是想掐住对方的脖子好挥拳乱打。谁知对方“殊死抵抗”,自己始终“难遂心愿”。

两人纠缠翻滚中,周芷忽觉手中一软,一团软绵绵的东西被自己攥在手里。他恼恨这女人心肠歹毒,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左手紧紧抓住,右手挥拳就要打。

“小混蛋,你干什么?”

雪悠悠站在旁边,看着周芷将对方压在身下滚来滚去,还死命的攥住人家的敏感处,她自小到大隐居雪山,哪里见过这等打法?

周芷一怔,而身下的女子也在瞬间放弃了所有抵抗,闭上双眼,突然哭道:“奸贼,你杀了我吧!”

周芷顿时意识到自己的无状,火烧眉毛似的跳开,口中连说“对不起”。

月影沙丘焉能不知男女之事。只是她素来高傲,师兄弟们连句轻薄话都不敢说,哪里敢碰她一下。现在倒好,偏偏周芷却全然不懂也不顾,非但与她肌肤相亲,甚至将她死死压在地上,

想到这里,月影沙丘突然长叹一声,随即霍然起身,手中长剑迎风一抖,碧芒暴涨。与此同时,一面外形古拙的镜子不知何时已被悄然祭起,通体散发着青色的光芒,月影沙丘全身裹在青光中,口里恶狠狠的说道:“我和你拼了。”

周芷悚然一惊,这面镜子似曾相识。不等他细想,青光已经铺天盖地的罩向了自己,他只感到一阵头晕眼花,似乎三魂七魄都在瞬间被收走,好想大睡一觉。

但他哪里敢睡,若是被“三清镜”封印,便永无出头之日了。周芷勉力运转真气相抗,

雪悠悠见周芷遇险,随手打出冰魄环,又祭起另一件法宝“九窍玉如意”,刚要上前助战,却听一声爆喝:“住手!”

喝来自洞外,紧随而来的是一蓬璀璨的剑光,剑光形如两勾弯月,在周芷和月影沙丘之间猛地炸开,雄浑的灵力随之溢出,两人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三清镜”发出的青色光芒也在瞬间黯淡,周芷顿感全身一阵轻松。

定睛一看,面前正站着位花甲老者。此老身形瘦高,背挺腰直,一头黑发,盘成道髻,眉如两弯冷月,目似一潭寒星,颌下五柳长须,迎风飞舞,一裘青衫,脚踏点雪青云履,飘逸出尘,尤为惹目的是他身背一把奇形大剑。通体玄色,剑柄上的护手处镶嵌着两湾半月形的新月,松风鹤骨、湛然若神。

雪悠悠一见到他,便在周芷耳边低语道:“他就是那个睡了一千年的老神仙。”

不容周芷细想,洞外又飘然闪进两人,一男一女。这女子一身雪白衣裙,眉目如画,只是满脸生人勿近的逼人杀气,正是雪悠悠的姐姐雪苍菲,她手里还提着一人,却是红娘子,不知为何,这只狐狸又化成了人形。

而那随后进来的却是月影沙丘的师兄星澈。

“弓月剑!原来是‘碧落赋’青莲居士驾到,恕我等被困囚牢不能远迎之罪。”一个低沉浑厚的老者声音毫无征兆的响起,众人听的一怔,那声音继续说道“想当年,‘兽云吞落日,弓月弹流星’,散修四大名剑威震莽苍,而今千年岁月已过,弓月剑风采依旧,只是不知,另三剑可好?”

所谓“兽云吞落日,弓月弹流星”指的是四把名剑,分别为兽云、落日、弓月、流星,前两把在苍梧山扶摇阁,后两把在南海碧落赋,二者都属于散修门派。而这青莲居士便是千年前的散修四大名剑之一“弓月剑”,随同而来的那一对形貌奇特的男女便是碧落赋新一代翘楚,月影沙丘和星澈。

青莲居士蹙眉想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听声音,阁下难道是‘蛇魔神’仇师嚣?”

“惭愧惭愧,我姓‘仇’,现在真成了阶下囚,而且一囚就是千年啊!”说到此处,忽然哈哈大笑,笑声好不落寞。

“嘿嘿,仇老儿真不知好歹,山河社稷图虽然将我们囚禁千年,但也给了我们千年的长寿,若没有此图,你这条臭蛇扪心自问一下,能不能挨过千载岁月。”这人的声音沙哑似乌鸦,同样凭空出现,突如其来。

青莲居士眉头又是一蹙,拍掌喜道:“你是‘枯鸦老祖’向邪真?”

向邪真答道:“嘿嘿,居士记性真好,正是我这只死不了的老乌鸦。”

青莲居士心中暗笑,向邪真与仇师嚣素来是冤家对头,没想到皆被山河社稷图困住,平生劲敌却做了千年邻居,真可谓造化弄人了。想到此处,不禁暗叫惭愧,这二老也是散修名宿,若不是为了相助我碧落赋,也不会被囚于此,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放他们出来。

周芷越听越糊涂,偏偏又看不到这说话之人身在何处,悄悄扯了扯雪悠悠,问道:“他们是谁?在说什么?”

雪悠悠摇头。

星澈突然上前一步,问青莲居士道:“祖师爷,难道这就是碧落地宫?”

青莲居士捻须点头。众人随着他的目光望去,此时已是深夜,头顶月轮徐徐升起,泻下一片清光,与洞中特有的碧色光芒糅合在一起,光芒如海,溶溶荡荡。除了明月普照之外,广袤的草原,连绵的雪峰,甚至连牧民帐篷中的灯火也历历在目。

除青莲居士外,众人都很奇怪,明明是在地底洞窟中,为何能看见这些景象呢?

周芷忽的想到什么,心里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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