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虽然不合时宜,但再吵下去只会更糟,老李咳嗽了几声打断二人,刻意提高声音,“先生,云小姐到了。”
邢战一听此话,赶紧调整好了情绪,仿佛方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神色如常,引得旁边的白百灵嘲讽一笑,他只当没听到。
“阮阮。”邢战温和地叫着云阮的小名,“过来,让邢叔叔好好看看。”
还在时不时哭一鼻子的邢紫熏瞧见云阮,哭的更是不依不饶,邢战心烦道:“先给我回房间去,把身上乱七八糟的衣服换了!穿的像什么样子!”
“我不是你女儿,她才是,行了吧!”邢紫熏不可置信地看着一向宠爱自己的爸爸,气地直跺脚,狠狠地推了云阮一把,邢战大怒,扬手就要打邢紫熏。
“邢战!”白百灵挡在邢紫熏身前,怒视自己的丈夫,目光缓缓落向他身后的云阮身上。
云阮敏感地察觉到那道冰冷的视线,立刻抱住邢战的手臂,急忙摇头。
邢战脸色难看地放下手,不再理会那母女俩,面对云阮时又和颜悦色起来,如慈父一般伸手摸了摸云阮的头,感觉到少女的僵硬和紧张,他笑着比划:“阮阮小时候就见过邢叔叔的,不过那时候你才这么大,不,更小,像个小肉球,邢叔叔一抱你你就笑。”
听着这些话,云阮低垂着头,偷偷看着白百灵那双尖头的高跟鞋,心道:阿姨,对不起,我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可我一定会努力留在这个家里!因为我再也不想去孤儿院了!
邢叔叔和孤儿院里那些中年男人不一样,他没有啤酒肚,没有消退的发际线,没有油腻的领口,下巴光洁,发丝整齐,规整的衬衫,随意的罩着一件毛衣外套,休闲又雅致,眉目带笑,十分亲切,令她紧张的肩膀无意识地放松了些。
“阮阮,邢叔叔是你妈妈很信赖的朋友,现在,也希望你信任叔叔,以后邢叔叔的家就是你的家,你就是邢叔叔的女儿。”邢战看着她,目光坚定,“邢叔叔向你保证,只要有邢叔叔在一天,就一定护你一天。”
听到这句,云阮瘦小的身子微微发颤,可她心里也很清楚,她在这世上再没有亲人了。她努力忍着眼泪,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直沉默的白百灵似笑非笑地看着二人,不待邢战发作,阴阳怪气地插话道:“好了,孩子刚到家,有什么话日后有的是时间说。”又去拉云阮的手,“阮阮,一路上累了吧?”
一被接触到皮肤,云阮本能地回缩,白百灵微微一怔,收回的手在身后紧握成拳,心道来日方长,在这个家里,还不是她白百灵说了算么,他邢战可以带回来,她就有本事送出去。想罢,她面上又恢复了笑容,招手道,“韩妈,你带阮阮先去房间吧。”
一个保姆模样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和气地对云阮说道:“云小姐,请跟我来吧。”
云阮下意识地去看邢战,看到他对自己笑着点头,这才无声地走向韩妈。
“呔,何方妖怪,往哪跑!”邢子轩不知在哪里跑了一圈,演独角戏一般沉浸在自己的游戏里,像个脱缰的小马驹一样跑过来,韩妈赶紧挡在云阮身前想要抓住这位小祖宗,不成想邢子轩人小力气不小,一把推开韩妈扑向云阮。
瘦弱的云阮被撞地摇摇摆摆,怀里那灰扑扑的小包袱扯开来,包裹的东西本就不多,一下子纷纷散落,黄纸朱砂,还有——一叠纸钱。
随着漫天散落的黄纸钱,烟灰的味道弥散在静默的空气中,接着,啪嗒一声,掉出来两个带着烧焦味道的牌位……
虽说是大白天,突然看到这些东西还是有点瘆人,谁能料想她一个小姑娘随身带着这种东西,厅里的人俱都愣了一下。
“咦,这是什么啊?”邢子轩好奇道,边说还边蹲下身去捡。
白百灵冲过来,白着脸伸手打掉他的手,“什么晦气东西都敢摸,妈妈没有教过你不要乱捡来路不明的东西么!”
邢子轩悻悻地收回手,不服气地说:“哪里来路不明了,不就是丑八怪的嘛。”他拽拽云阮宽大的衣袖,“喂,丑八怪,是你的吧?”
云阮身子微颤,脑子里一片空白,无声无息的两行冰冷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邢战看着他母子二人只觉得气血上涌,隔空点着白百灵,偏白百灵冷着脸道:“你瞪我做什么?韩妈,还不快拿去扔了。”白百灵最讨厌不吉利的东西,嫌恶地不想多看一眼,又吩咐人带邢子轩去洗手。
白家祖上是工匠世家,这职业放现在来说,清高些是搞建筑的,俗气些是搞房地产的,每逢奠基起楼,必向天地老爷讨份吉利,白家自说有保家神,日日供奉不敢懈怠,才有的百年基业。白百灵自然也是供了,更不许任何人在家中说半句不吉利的话,在邢家,没有人不知道夫人的忌讳。
韩妈回过神,正要去捡,一双大手却已经将地上的东西三三两两迅速收了起来。
邢战压抑着怒火,冷冰冰的,似一句话也不愿多说,将散落在地上的东西重新包起来递给老李,自己则抱起云阮,让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妈妈,你看爸爸!”待三人身影消失,邢紫熏委屈地掉眼泪,“他都好久没抱过我了,居然抱着那个丧门星,我不想和她住一起,你看她的样子,多瘆人啊!”
白百灵给她抹了把脸,冷声道:“看什么?往后机灵点,再不喜欢她也别当着你爸爸的面。你放心,她在咱们家待不久。这么个晦气的东西,咱们家怎么能留。”闻言,邢紫熏破涕为笑,母女二人依偎了好一会儿。
很久没有被人抱过,云阮僵硬地以一个疏离的姿势抱住了邢战的脖子。
抱着她,邢战才真的是心惊了一把,云阮只比紫熏小了一岁,却整整矮了紫熏一头,宽大的衣服遮住了她的身形,瞧不出胖瘦来,抱起来居然这么轻!脖子里,孩子冰凉的眼泪烫的邢战如鲠在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