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钱，你就得住露天地。没有钱，你的三个女儿，就得受穷，当鸡！不信，你试试看。
正是耿莉的话，甄巧巧在心里对崔凤景生出了无限的怨恨。“恶棍！一个十恶不赦的恶棍！”
她这样骂着他，但她不敢当面骂他。她一见到他，想骂的话就没了。可是，一离开他，就心生恨意，气得腿直哆嗦。想想这种现象，她也觉得怪，真是说不清楚。不过，她心中的气和恨，经不住他的三言两语，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就像没有受过训练的拳击手，三拳两脚就被训练有素的拳师打下了擂台。他是解除她思想顾虑的高手，很快就让她由气他恨他，变成了爱他。回到滨海市，她被他大骂了一顿。
“甄巧巧，你他妈的犯浑，瞧你在美国、在加拿大时的那个熊样！你说，我的女儿，不管我叫爸爸，那她管谁叫爸爸。如果她不管我叫爸爸，那才怪了呢！再说，你女儿的女儿，不管你叫姥姥，那她管谁叫姥姥。还有，我和你，包括你的三个女儿，我们之间的关系，发生的事情，那是两码事，懂吗？！我们之间，还有你的三个女儿之间的事，没有什么不妥的！首先，我是爱你的。其次，你的三个女儿，她们给我生孩子是有报酬的，那可不是白生的，懂吗，你懂吗？真他妈的混蛋！生孩子给钱，这是交换。我给她们钱，她们给我生孩子，这是市场经济的交换原则在起作用。甄巧巧，你不懂的，交换就是买东西时讨价还价的结果。再说，谁都不吃亏的呀！”
他说到这儿，停了一会儿，喝了口水。“就生孩子而言，几乎没有人配和我交换。就凭这一点，你应当高兴才是，是我看中了你的三个女儿，这是她们的幸福，生来的福分，懂吗？当然，其中也有不是交换的因素，比如我爱着她们，爱着你的三个女儿。就我爱她们而言，你应当感动才是，应当好好感谢我。就我的身份，我的身价，好姑娘那不有的是吗。你瞧瞧你，一脸不高兴的样子。那张脸，像驴脸似的，好长好长的呀！看你那张脸，我好像欠你什么似的。告诉你吧，我什么也不欠你的，包括你的三个女儿。知道吗？你，我什么都不欠你的。你说，没有我崔凤景，你什么都不是，你那三个女儿，也什么都不是，都得去夜总会或者洗浴中心当‘鸡’。你，你他妈的狗屁不懂，让我跟你费这么多话。我和你说吧，要是没有我可怜你，不要说你的三个女儿有钱了，你连这幢别墅都没有，你得去住露天地。你还跟我生气，你哪有资格。你，我告诉你，你真是臭不要脸，一个不知道好歹的婆娘！”
经他一顿恶骂，她泪流满面，尽管很让她受不住。但想想他的话，觉得还是有道理的。没有他，真的没有别墅。没有别墅，真的没有地方住。没有三个女儿给他生孩子，三个女儿真的没有钱。三个女儿没有钱，真的去不了美国、加拿大或香港。思前想后，她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是这么回事。她想通了，脸上就有了笑意。
她在他恶骂之后，说道：“晦，是我一时糊涂，你别生我的气。我当时想不开的是，我的外孙女管我叫姥姥，管你叫爸爸，我还跟你睡觉，觉得这辈分上的事，让我拧不过劲，心里老是疙疙瘩瘩的。想不明白，就是想不明白，怎么也想不明白！我不像你见过世面，能够把一些事看透。你们男人，什么事都能够看得明白。你说，我咋就那么笨呢？”
“也不是笨，是你没有从传统文化中走出来，是传统的伦理道德在约束你，懂吗？！巧巧，传统的伦理道德，那是不管用的，屁用没有的，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我跟你说吧，传统的伦理道德应当受到颠覆，其中的部分内容可能还有点用，但也得批判着用。告诉你吧，我不相信伦理道德。你要是相信伦理道德，那就得受穷。超越了伦理道德，就有钱。比如你跟着我，你的三个女儿给我生孩子，是不是都富有了。再说，当今的社会，只有钱才顶用。在这个社会上混，有钱就行。没有钱，什么也不行，什么也玩不转。比如，有病了没钱治，你没听说有个老太太病了，送到医院没有人管了。甄巧巧，反正，我是相信钱的。当然，我也信官，当官的有地位，有地位就能搞到钱。男人嘛，就是为钱活着，包括女人，离开钱就不行。没有钱，你就得住露天地。没有钱，你的三个女儿，就得受穷，就去不了美国、加拿大、香港。不信，你试试看！你要是有钱，你就不会到我的办公室求我。你的三个女儿要是有钱，就不会给我生孩子，不是吗？！你懂吗，你！钱就是爹，爹就是钱。金钱，有时候比亲爹还重要呢！你信不信，这是最深刻的道理，也是最浅显的道理，最现实的道理。可是，这个深刻的道理，没有人敢说，只不过是我说出来而已。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钱，都是为了爹。至于你跟我睡觉，你的三个女儿给我生孩子，你的外孙女管我叫爸爸，管你叫姥姥，你都别在意，那都不重要，那都是称谓。钱是最重要的，没钱是不行的，没钱也是不幸的。至于那些称谓，都是没有用的，真的没有用的。爸爸和姥姥，在辈分上是有点区别，那又算什么呢？在我们身上，什么也不算，都是代号。代号是什么，你知道吗？代号就是符号，没有多少实质性意义。比如，你的外孙女管你叫姥姥，管我叫爸爸，那都是符号，都不重要。你看，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符号。一个充满符号的世界，你还关心它干什么？要我说，你不要关心别的，你就关心和自己有实际意义的东西，其他的没有用。因此，你没有必要把称谓看得那么重，完全没有必要。也不要想得那么多，还没有必要认为你跟我睡觉，你女儿的女儿管你叫姥姥，管我叫爸爸，你就不高兴，心里就疙疙瘩瘩的，这没有什么。在你我之间，在我和你的三个女儿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一切都很平静！一切都不要在意！只要有钱，身体好，生活舒服就行！我告诉你吧，巧巧，以后不要想得那么多了，不要想那些没有用的东西了，也不要受那些传统道德约束了。我再强调一下，道德和钱，哪个重要呢？你说说，还是钱重要。没钱就没法活，懂吗？好好活着吧！有价值的生命不在于长短。活一天，少一天，快乐一天！如果你把快乐一天又一天加起来，那你就快乐一辈子。快乐一辈子，那就是你的福分！懂吗，巧巧，这就是生活。”
崔凤景的话，让甄巧巧想通了。对，“好好活着吧！有价值的生命不在于长短。活一天，就快乐一天！懂吗？”不懂，自己的确不懂，但跟上一个懂得钱就是爹的人，活一天就快乐一天的人，有价值的生命不在于长短的人，这一辈子也值了，她心里亮堂了。当晚，她特意为他说的话，说得让她茅塞顿开的话，专程去了趟滨海市。她要为他买点海参，还要拿一条活蹦乱跳的龙虾回来。她要为心爱的男人，做一顿可口的饭菜，为他补补身子。女人嘛，就得关心自己的男人。她心想，他是她的救星，也是她三个女儿的恩人。没有他，这日子没法过，说不上是怎么个情况呢，没准还得为苦日子发愁呢！她想明白了，也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她感到欣慰，跟上了一个让她能够明白事理的男人。
因为做了好饭菜，他给采石场的黑四打了电话，特意约他一块儿来吃饭，顺便谈谈工作上的事。
可是，他，黑四，还有甄巧巧，刚把做好的菜肴端上桌，黑四打开了一瓶法国红酒，也刚给每个人倒上。这时，门外有汽车喇叭叫门。那个门卫，通过小门看看外面。他认出来了，是马亮庄，以前来过，没有报告就把门打开了。黑四看到这个情景，立即就把门卫骂了一顿：“你他妈的，还能不能管点事。不请示，随随便便地把门打开。真他妈的蠢，猪脑子吗？！”
马亮庄从宝马车上下来，对黑四说：“黑四，怎么的，我来你不欢迎？还骂骂吵吵的，有点礼貌没有？我说，你大小也是个副总，开口大骂，这和你的身份不相称。是不是，黑四。”
“哦，欢迎，欢迎，我哪敢不欢迎您哪，您是哥们！”黑四说道，“刚才，我不是冲您的，一定不要误会，千万不要误会。我是说那个门卫哪。我和他们说过，不允许随随便便地把人放进别墅，这不安全。当然，这不是说您！再说，我要是知道您来了，会亲自给您开门的，根本用不着他给您服务，那个小子也没有资格给您服务，是不是？”黑四是个会套近乎的人。当然，马亮庄心里有数，也知道黑四的内心所想。
“哦，是吗？！”马亮庄故作不明白地说。
崔凤景见是马亮庄下了车，赶紧从凳子上站起来，热情地说道：“晦，亮庄老弟，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来，快来，我就知道您要来，特意准备了些酒菜，在此恭候您哪。”
“哦，还是崔总够意思。我就知道，崔总一向是看重我的。不像黑四，他不大欢迎我到别墅来。”
“哪里，哪里，看您，又说哪去了。您是我最尊贵的客人。您的到来，别墅都蓬草生辉了。”
“亮庄，你是稀客，有一段时间没有来了。”甄巧巧说，“亮庄，你真是好人好命。来，坐下喝杯酒吧，饭菜刚刚上桌，热乎哪，来，坐吧。”
“谢谢，谢谢您，甄阿姨。我就知道您是真心对我的，不像黑四，骂骂吵吵的，太不热情了。”马亮庄和甄巧巧说话，特意提到黑四，但没有正眼瞧他。黑四就在旁边尴尬地站着。黑四心里琢磨，马亮庄言语尖刻，说话不让人的。
“来吧，亮庄老弟，我们喝酒。”崔凤景亲自倒了一杯红酒。“喝吧，亮庄老弟。”马亮庄接过那杯酒，也没客气，干了。
“崔总，我来看看您，也是有事的。您知道嘛，我的工程，进展还是很快的。现在，遇到了一点问题，就是石作不够，需要您的支持，为我提供些石作，让我把那条路铺完。”
“没问题的，亮庄老弟。您的困难，就是我的困难。难得您看得起我，就凭这份感情，我也得支持您。”
“可是，”黑四说话了，“采石场的石作不多呀，崔总。如果把石作给他，咱们的工程就会受到影响。哥们，您看有没有别的渠道。”
“黑总，你瞧瞧，你比崔总差远了。你看崔总说的，‘您的困难，就是我的困难’，这话让我听了心暖。再看看你说的话，‘我的石作不多了’。你的话，让我听了就觉得别扭，是心里别扭。如果我用石作，影响你的工程进度，我就不用了，免得让你为难。来，崔总，喝酒！”
“不，不是那个意思。哥们，我是说，我也有困难，的确有困难，石作不够的。”
“黑四，可能我的眼睛花了。刚刚去过你的采石场，那石作像小山似的，那可不是不多，而是多得很。说到这，我想起了耿大年，不，是耿叔叔。他要是还当采石场场长的话，他会支持我的。他从来不会像黑四这么说话，‘我的石作也不多了’。放在耿叔叔身上，他会为我想办法的。可惜，耿叔叔死了。你知道吗黑四，耿大年是怎么死的？真是好人短命啊！黑四，你看着办吧。你要是有困难，我再想别的办法。你知道的，一般情况下，我是不给人添麻烦的。我今天到别墅来，是因为崔总特别的值得我尊重。没想到的是，黑四还是个说了算的人，能当得起崔总的家，且不给我面子。”
“不，哥们。您不必想别的办法了，崔总不是说了吗，‘您的困难，就是我的困难’。我再想想办法，组织人加班加点生产就是了，优先保证您的需要。不过，您要理解，石作的确不够。我来保证您的石作需求，把困难留给自己。”
“是的，优先保证亮庄老弟的需要。来，吃菜，喝酒，哥们到一起就是乐和！”
“您瞧，崔总，黑四这话说出了感情，这才像兄弟嘛。崔总，您对我就是兄弟般的情意，的确够意思，我马亮庄心中有数。当然，黑四也是一样够意思，谢了！”
当晚，马亮庄喝了不少酒。他不能让崔凤景和黑四看他是个“软蛋”。他比较聪明，酒喝到一半，出去了一趟，用手指抠着嗓子眼，吐出去了，回来再战。崔凤景心眼子多一些，为了让他感受到“诚意”，酒也是不能少喝的。
黑四嘛，彻底醉酒了，醉得一塌糊涂，脚下有些飘，扶着墙说：“嗯，怎么回事，墙‘走’我不走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