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像翻书一样翻得飞快,学期结束,假期到来,放假了,各回各家,谣言就自然而然的消失了。
其实,自从李萧辰远离唐雨荷之后,唐雨荷的麻烦的确越来越少了,谣言也跟着慢慢的消失了。
然后新的学期开始,秋天来了又过去,接着冬天就紧随而来。
唐雨荷三年的初中生涯也即将过去一半。
深秋过后的荷塘,已经没有了荷的影子,露出了光秃秃的湖水。
寒风瑟瑟江水白。
自从自行车风行,而人又有钱买得起之后,自行车成为了最重要的交通工具后,年轻人多踩车走陆路,乘船摆渡的多是老人与小孩儿,于是,哑叔的船便冷清了不少,只在集市日里便会热闹些。
一年四季,哑叔就孤苦伶仃的守着偌大的荷塘,岁月苍茫,日子在简单的重复着春夏秋冬。
荷塘一年四季的变化,由小荷才露的春天,到荷叶青青荷花满塘的夏天,由枯荷苍凉的秋天,再到空无一物,波光粼粼的冬天。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哑叔也一天天的苍老。
冬天里没有荷的荷塘,更像是孤寂的湖,有寒鸦飞过,更有北风呼啸而来。
唐雨荷很多的时候都是呆在学校里,只在周末的时候回趟家,洗衣服时便去荷塘,有时能遇见哑叔,便和他说说话,或者陪他枯坐着钓鱼,看着他已白发苍苍的头颅,便也不胜悲切。
唐雨荷很想多打听一些关于亲生母亲的事情,可是他只是摇摇头,三缄其口,似乎是不愿提起那段令人伤心痛苦的往事,于是唐雨荷只好作罢。
有些人有些事,过去也就罢了。
...
时过境迁,斗转星移。
女孩抽柳条似的长个子,那双眼睛更加的清澈明亮了,还带着些许的书卷气,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清秀、灵动而又明艳。
李萧辰已过了变声期,声音变得沉稳低哑,充满磁性,听着便是十足的勾人。他冷峻的五官更加刀刻玉琢般的俊朗,举手投足间的稳重竟有隐隐的威压。
谣言是什么时候无声无息的,唐雨荷没有注意,这几个月来,她和李萧辰这样陌生人一样的相处,井水不犯河水,生活反而平静了很多。
李萧辰不再管她的伙食,也不再拿各种奇怪的题目来为难她,她反而轻松自在了不少,但,心里似乎又有些隐隐的失落。
做作业的时候,她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他以前是如何霸道的要她背书,如何霸道的拿各种怪题难题来为难她的。
买饭的时候,她会想起以前的每顿都是他帮她买好的,帮她把蒜和芹菜都挑了出来才给她吃。
吃饭的时候,两人常常坐在一起,在操场上草地上或者教室里,可是现在,唐雨荷身边,时常就是喋喋不休的孟卓丽。
就连每天一早会紧随她的脚步出现在教室里的他,也不见了,他又变回原来那个懒散,上课爱睡觉,考试却依旧是第一的李萧辰。
两个原本很熟悉的人,突然间就见面不说话,不打招呼,还像仇人一样,怎么怎么别扭。
唐雨荷从来没有意识到,某个人会如此悄无声息的改变了她的生活习惯,然后又快速的退出了她的生活。
好像,她已经莫名其妙的习惯了有他的日子。
或许人都是有找虐特质的,突然有一天不被虐了,还浑身不自在不舒服。
习惯了他的霸道,他的无理,他的刁难,甚至在她面前的张牙舞爪。
习惯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在他突然决然的退出了她的生活后,他的影子竟然会无处不在。
她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她以前是做梦都想逃离他的魔爪的。
唐雨荷习惯性的往身后瞧去,看到是熟悉的位置上坐着一个陌生的男生,她没有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是啊,从那一次吵架之后,他就搬到了教室的最末尾的位置,离她远远的。
此时的李萧辰,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完全不知道唐雨荷幽怨的眼神远远的看了他一眼。
她有些怀念一直坐在她身后的李萧辰,她换,他也换,跟屁虫一样不离不弃的执拗。
这个季节,玉兰花又开了,小树林里有淡淡的清香弥漫着,麻雀也越来越多的聚拢在唐雨荷的脚边抢食,可李萧辰却再也没有来过。
她那天肯定是疯了,才会说出那样的话,话出口后不久她就后悔了,可是,她等着他来找她啊,到那时自己再耍个赖,道个歉就过去了嘛,可是他却再也没有来找过她。
...
一日,照常早到的唐雨荷蔫蔫的没精神,就颠三倒四的哼起了歌谣《我就在你身旁》。
这首歌自从李萧辰公开演唱之后,便一跃到了校园歌谣的榜首,在这风花雪月的寂寂高墙之内,经久传唱。
即使是新来的一年级新生,也毫不犹豫的受到了感染,爱上了这首歌。
当然,李萧辰这位创作者自然是名满校园。
正在胡乱哼唱的唐雨荷,突然就停住了,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这首歌是谁写的,她突然想到那个晚会上帮她承受了所有的难堪,义无反顾的把她救下来的男孩。
此时,教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李萧辰和桃夭一前一后的走进来,两人刚刚说了什么高兴的事儿,正眉开眼笑的。
唐雨荷觉得辣眼睛,心里酸酸的,别开了脸。
李萧辰看见唐雨荷,马上换了一副冷漠的面孔,眼神似有若无的瞟了一眼女孩,那被冻得通红的小脸,红艳艳的,宛若春天里盛开的桃花,他不禁愣了一下,晃了晃神。
是啊,一段时间逼着自己远离她,不去注意她,她倒是越长越水灵了,那白嫩的皮肤,仿佛轻轻一捏,就能滴出水来。
...
许是天气变冷的缘故,唐雨荷的胃口竟莫名其妙的好了起来。
女孩有一段时间,对学校的猪食极其厌恶,每到吃饭都愁眉苦脸的,每顿都是猫食一样的分量,多的不是扒给李萧辰,就是倒掉,小肚鸡肠一样。
而现在同样还是猪食,难得她没有再嫌弃,饭量翻了两倍,满满的一盘饭吃下去,还是觉得饥荒,仿佛沉寂了千年的饿虫,在她的体内复活了一样。
这种饥饿感,像极了小时候有上顿没下顿的荒凉。
以前每日的饭菜都是李萧辰帮买的,现在是她和孟卓丽两个女孩互助,谁有空,谁就去排队。
过去的那些日子,唐雨荷的饭量和喜好,李萧辰最是清楚不过的。每顿就一小碗米饭,喜欢吃肉,不喜欢吃蒜和芹菜,因此,凡是她不喜欢的,他都帮挑得干干净净的,从不出现在她的饭盘里。
倒是她喜欢的肉,常常会出现在她的饭盘里。
想起在他们吵架前,有一段时间,她吃完了自己的那份米饭,居然流着口水看着他吃,他于是从自己盘里拨了些给她,她三口两口吃完了,还意犹未足的样子。
于是,下一顿买饭的时候,李萧辰就想起她那双像是饿极了的猫的眼睛,发着蓝光幽怨的看着他,他就不由自主的给她增加了饭量。
结果唐雨荷居然吃了个精光,还一脸不满足的样子,仿佛这么久以来都是他克扣了她的伙食,饿着她了。
老实说,他有些被吓到了。
他瞪着眼睛看她,眼神里的不可思议很明显,女孩该不会得了什么暴食症之类的病吧,突然变成了大胃王了,饭量都赶上他了。
有好几次,他故意的把自己的饭拨了些给她,看着她还是毫无压力的把高于顶的满满的一盘饭菜给扒了个精光,完了还像只小猪似的舔了舔饭盘的边缘——那里还有几颗米饭挂着,才一脸餍足的抬起头来,看着他惊讶的眼神。
李萧辰有些不敢置信的瞪着她,觉得他眼里那个瘦瘦小小的女孩突然间就变成了一只小猪,那只小猪也正睁着明亮亮的眼睛看着他。
他的心里有些发毛。
“不是,荷子,你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学校离镇上远,特意设有医务室,那个又老又丑一脸假笑的老男人,看着就让他倒足了胃口,他确实不想让她去,可又担心她。
“你才不舒服呢,我好好的,干嘛咒我?”
本来刚刚还庆幸今天终于把肚子给填满了,被他这么一说,她便有了些微怒。
李萧辰动了动嘴唇,终是把到了嗓子里的话又咽了回去。
女孩健康活泼的样子,也不像是有病的,李萧辰只好按捺住好奇心,且看看情况再说。
...
那天傍晚,唐雨荷因为天气寒冷,冷风直往脖子里灌,她就把饭端回宿舍里吃。
天气暖和的日子里,她和李萧辰不是坐在操场的石阶上,就是坐在花圃里的草地上吃饭,或者把饭端回教室,一边看书一边吃,很少回宿舍吃的。
蒙卓丽看着她压得实实的高凸凸的一盘饭菜,眼睛就瞪得像灯笼一样的圆了,再看着她顷刻间像只小猪一样的把那盘东西全部的倒进了肚子里时,吓得眼睛都白了。
她抖着手,摸了摸唐雨荷冰冷的额头,直叫唤着:
“荷子,你是不是病了?以前你不是最讨厌学校里的猪食的吗?怎么吃那么多?”
她根本无法理解,以前饭量简直就跟猫食一样的瘦瘦小小的女孩,突然就变成了只非常能吃的小猪,简直让她震惊的要疯掉了。
唐雨荷皱了皱眉头,一天之内,已经有两个人问她是不是生病了,她像是生病的人么?
唐雨荷很放肆的打了个饱嗝,手脚一伸,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像只吃饱喝足的小猪。蒙卓丽看得心慌慌的说:
“你没事儿吧?”
唐雨荷摇摇头,反而好奇的看着她。
你才有事呢,你就不能看见我好?
...
那个时候真好啊,李萧辰是真正的关心她。
他对于唐雨荷的暴饮暴食,悄悄的观察了好几天,因看不出有什么异常,慢慢的形成习惯之后便也就见惯不怪了。
他觉得把她当成一只小猪养着,也无不可,只悄无声息的增加了饭量,还加了肉,以满足她突然增大的胃。
她完全不知道,就她那点可怜的饭票,根本就不够她这么大吃大喝的,他是偷偷的拿自己的饭票补贴给她。
李萧辰想,反正他没有了,就伸手向他老爹要便是,他有的是钱,也不在乎这几个。
唐雨荷只是糊糊涂涂的做一只快乐的小猪,一切顺其自然就好,填饱肚子是最重要的,民以食为天嘛,这是生活从小就教会她的道理。
直到某日,蒙卓丽一声惊呼:
“荷子,你长胖了呢。”
说着,还伸手捏了捏她脸上的肉,又滑又嫩的好有肉感,孟卓丽忍不住又捏了一下。
唐雨荷这才惊觉,好像还真是,不仅个子长高了,连带着好像也长了些肉,原来瘦瘦蔫蔫的样儿变得有些肉肉的。
原来突然而来的好胃口,是因为要长大长肉啊,于是更加放心的吃。
学校的猪食因为油水少,吃了那么多还是闹饥荒,唐雨荷只好用零食来补充。
学校小卖部里的零食太单调了,她都吃腻了,李萧辰周末回校还给她带了些,好像都不够填她的胃。
她的肚子简直就是个无底洞啊。
于是,一下课,她哪儿都不去,就是坐在那里吃吃吃。
小嘴巴一动一动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只小仓鼠永远吃不够,吃不饱。
她这种变化,连慕容淳都发现了,只觉得好奇的盯着看,但看着看着自己也想笑了,只觉得可爱得不行。
她怎么就变成了一只可爱的小吃货了。
唐雨荷想起着些就觉得伤感,是李萧辰纵容着她,让她变成了小猪,变成了小吃货的,可是他就这么突然的不理她了,她只能变回原来的样子,心里好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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