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章回小说》2001年第12期
栏目:校园的故事·中篇
阳历的时间已经到了这年的十二月份,天气还没有正式冷下来。冬天怎么能如此暖和呢?弄不好又会是一个暖冬了——弄不好又要发生什么不暖的事儿了。这一时刻,我和我的同事们下意识地就谈到了成龙——成龙就是在那个暖冬里被炸死的。而成龙的猝死,则给那个温暖冬天里的我们带来了数不胜数的寒意。
晚上饱餐过后,躺在暖暖的被窝里,我跟妻子又一次重复起这个有关成龙的话题。妻子应明问我,你说这成龙死的是不是很活该?这是一个老问题,经常在她的嘴里冒出,而我每每都点头说是的,他是很活该。可是这一次,我已经懒于这么回答,我在琢磨着一个更具深度的答案。我说,我问你,你如果是季燕,你会不会去炸成龙?应明以为我是在闲聊,就说,我要是摊上了那个混蛋,也会那么做,哪能让那小子那么逍遥那么猖狂下去?我说,你也就是顺嘴说说罢,你哪有季燕那“胆儿”!你跟她分明是两类人,你是比较理性的,而她——其实,表面上看季燕倒真是一种纯粹的想法不多的小女人形象,斯文、安静、依顺——真是不好说了……
应明说,这就充分证明了那句话,人的性格是多面的,不是一成不变的。当一个人真的被逼到一定地步,她会完全变成另一个面目全非的人。我正好也想到这个问题,说,这就对了,发生在成龙身上的大小动作,不也充分地证明了这个道理吗,倒数上几年,谁又能猜得出成龙的心思呢。
妻子意味深远地点点头。
这一夜的睡眠便是在她点头过后开始的。
我在春暖花开的时节里被提拔为教导主任。在我们这一拨人里,就工作成绩而言,我和成龙差不多,都挺优秀的,他教体育,我教计算机,兼着电教的活。最初几年,我们在兢兢业业地工作,起早贪晚,摞着膀子干。他带长跑队、田径队,每天十公里,投来掷去;我带我的特长班,每天长时间在微机室里钻研业务。我们两个男人,作为那些年头小学校里短缺的物品,理所当然地成了这所学校最有前途的两个干部苗子。事实上头二年里常常是我们一起去区、市的会上接受表彰,一起参加区、市积极分子、骨干教师培训。表面上看我们好像是熟络的很,小哥俩儿一样,但是,骨子里彼此都在别着一股劲儿。这一点,不用我多说,我们俩的心里都明镜儿。要说当初我心里根本没把成龙放在眼里,还是有点赖玄的矫情嫌疑,我其实是这么核计,你无根无派,又没钱,在现如今这个年头里,你想被提拔,太难了。这话的意思是说,我丈母娘是区教委党委书记,我手头还有好几万块闲钱,就是咱俩一起“做”工作,你也做不过我。所以,一直以来,我没把成龙当成我的对手。
另外,说起来也很怪的,他这个人过上一段时间就会做出一些不太着调的事儿,抑或说是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比如,一次市里的千人教师节大会,这小子在开会前上厕所,尿急啊,咣一推门,好家伙,正好把同样尿急的正闷着头想他豪迈发言词的市委书记扇了个“门前清”。市委书记嘛,当然有涵养,当然风度有加说没什么关系,小同志你走路可真有特色。市委书记之所以风趣,是他也没料到会撞的如此严重。大会上的他可“风光”了,捂着个黑不灰青的半拉脸,愈来愈不能忍受它的肿胀;中途便退了席。据说这一次造得他半个多月没敢上电视,有一个他接见日本访问,团的新闻镜头给的是远景。接下来,公安局和安全局的人便分头对成龙的政治背景和工作情况做了摸底儿调查,还找他煞有介事地问了几次话,折磨的他可谓终日不得安宁。受了连累不轻的校长大人惋惜地也是尿唧唧地说,说你冒冒失失的不定性吧,你瞅瞅你都多大了,奔三十的人了,不是我损你,你怎么敢惹这么大个祸呢?有时他本来是一片好心的,不知道招惹了谁却办出了个孬结果。有一年,我们几个男同志上学校车棚顶翻盖铁皮,本来他正带从训练,根本没安排他干活,可是他说他干过他懂行硬上来帮忙。之后的一阵狂风把他手里的铁皮掀到地面上恰巧削了一个一年级小同学的脑袋……这一档子让人牙不痛齿痛、惹骚的事不晓得是他命里该有还是怎么的,有时半年多有时一年多就会发生一回。同事们有一搭无一搭地劝解他,你小子就是点儿背,算一卦吧,破一破兴许能没事了——
你说吧,就这样一个事情接一个事情地发生,他这个倒霉蛋能让领导放心吗?
要想提干先得入党。就在我“顺利”人党以后,我更看出了我们之间的“差距?。本来,在我之后最应该加入党组织的就应该是成龙,年头儿、工作能力,方方面面的考核也都合格,矬子里拔大个儿也轮到他了。可是,用我们校长大人的话讲就叫条件够一个我们发展一个,不够就不发展,紧跟的一年,我们学校投有申请名额,第三年的指标又给了我们二个副校长的外甥女一千个上班刚三年多点。的小女孩。在公布这个决定的一刻,坐在我前一排的成龙表现的很麻木,呆呆的,后身板儿僵僵硬硬。尽管我猜透了他的心思,可是作为虚拟与现实中的竞争对手,流于表面的语言我无所表示,暗地的心理还是惬意的——我们的“差距”在拉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