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土岗子,星辰稀疏,月薄如刃。
一层雾幕幽浮,风吹过,怪异的声响从四面八方袭来,似兽嘶吼,似魅呜咽,空气里浓稠的鲜血味弥久不散,腥得腐朽。
迷蒙中,几米开外站着一个人。
“致宇!”
许瑞芸想上前却被人死死地拉住,回头一看是陆缙铭,依旧是苍冷的肤色,黑沉的夜色下只觉得异常森寒。
陆缙铭附在她耳边,低低地说:“我要你看清楚,永不相见到底是什么意思。”
许瑞芸想也没想就甩了他一个巴掌,激动得全身都颤抖起来:“你……你居然骗我!无耻!”
“我怎么骗你了?”陆缙铭凝睇住她,“对,我是答应过只要你肯嫁给我我就不杀他,但那又怎样?我又没说日后不会改变想法。瑞芸,从你决定和我交易的那一刻起就该做好心理准备,很多事情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你天真难道我也要陪你一起天真不成?”
说罢,陆缙铭眯起眼,没有任何犹豫地朝着赵致宇开了几枪。
“不要!”
许瑞芸睁开眼,猛地惊弹起来。
大颗冷汗滑落额角,她喘着粗气,好不容易才看清四周的景象。
原来是个梦。
如果真是个梦就好了,想起赵致宇被执行枪决的那天……许瑞芸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一下子就涌了出来,那不是梦,她眼睁睁地看着陆缙铭杀了赵致宇!
手腕上缠着的纱布隐隐地渗着血,许瑞芸毫无感觉,相反,她的心一阵接着一阵地痉挛,疼得不能抑制。
致宇,致宇……
第一次遇见赵致宇是在楚平,她送外甥去学堂上课,那天天气很好,栀子花开了满树,轻风里飘着盈盈的花香。她透过窗棂看见教室里站着的身影,一袭白衫,轻薄飘逸,不染点尘。
赵致宇偏过头来,刚好对上她的眼,他礼貌一笑大方回应,她的脸蓦地红了起来。
外甥笑眯眯地说:“姨姨,这是我们新来的教书老师,我好喜欢他呢。”
她也是喜欢的吧,要不怎么从那天起她就热情地揽过了每天接送外甥的任务呢?弄得被家里人笑话说在带自己儿子一样。她怕赵致宇误会,于是第一次有机会和他说上话的时候便脱口而出:“小洛是我的外甥。”
你好,我叫许瑞芸,小洛是我的外甥。这才是她原本想了好多遍的台词,一时心急竟成了那样,她好悔恨啊。
赵致宇什么也没说,只是温和地笑着,那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笑容,像天上的月亮一样安宁。
这样和善的男子怎么会是桂军派来的奸细呢?
想到那天陆缙铭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抓走赵致宇,许瑞芸的恨意霎时涌了上来,她伸手就要去拔针管,可转眼又忽然停住,她紧紧地咬着唇,像是在极力忍着什么。
半个小时后,护士刚推开门就听见她说:“我饿了。”
就是因为这三个字,陆缙铭只开了一半的会就急忙地赶到医院来,他难掩欣喜地道:“你终于想通了?”
“我是想通了,”许瑞芸抬起头,冷冰冰地看着陆缙铭,“从今以后我都要好好地活着,陆缙铭,我要亲眼看你怎么死,怎么遭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