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许愿树》2011年第01期
栏目:爱情
事到如今,他还肯叫我一声舞儿。我转身离开,抬头只见清空万里,无星无月。这一次,应该就是永别了吧。
2010年,上海。
繁华的商业街,寸土寸金,高楼林立。巨大的深蓝色玻璃楼宇辉映着清晨的日光,抬头望去,有种遥远冷峻的感觉。
那栋大楼的西北角,却坐落着一栋与这摩天大厦市风格迥异的米黄色小楼。楼顶是装饰用的白色尖塔,下头挂着一个无论怎样看都无甚特色的牌豆,端端正正写着——时光旅馆。
此时正是初春,阳光洒在地面上轻薄如雾气,街道上流转着略带沙哑的女声,她在用英文轻声唱着:“My skin still burning from you touch(我的皮扶仍然会因为你的碰触而剧烈燃烧)……”
几个女学生聚集在门口,看看手中的旅游杂志,又看看黄色小楼下铮亮的玻璃门,其中一个晃了晃另一个女孩的手臂,抱怨道:“这里……真的能帮人穿越时空吗?唉,要不是跟隔壁班的同学打赌打输了,我们寝室的几个女生也不用来这里做白老鼠……葛舞玥,你平时最机灵了,你先进去看看吧!”
那个叫做葛舞玥的女孩一脸清淡的表情,鼻子上架着一副白框眼镜,更显得面容娟秀,她耸了耸肩膀,无所谓地说:“行啊,不过说好了,你埋单哦!”说着便推开晶莹剔透的玻璃门,率先走了进去。
一、他看了我一眼,脸颊很快闪过一丝红晕,眨了眨眼睛,睫毛上沾染着晶莹的汗珠。
狭小逼仄的仓库里,四周堆着许多废弃的木箱,散发着腐朽而潮湿的气味。一个面目清秀的少年被捆得像个粽子,神色委顿地蜷缩在仓库的角落里。
我艰难地站起身,蹭到他身边,轻轻踢了他一下,说:“喂,你还好吗?打起精神来,那些绑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进来干掉我们了!”
转眼我已经在这个时空里生活了三年,可是言语中还是难免带着些现代风格。真正的民国淑女,即使是留洋回来的,也没有像我这样说话的。现在是民国初年,大上海歌舞升平,正是民族资本主义迅速发展的时候。
少年懒懒地看我一眼,眸子里透出淡淡的碧色,传说江家小少爷有四分之一的英伦血统,这样看来果然没错,他叹了一口气,说:“那群绑匪穷凶极恶,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了。”
我见他这样消极,忙说:“难道你就这样放弃了吗?那怎么对得起你的父母、你的家人?你是江家独子,有那么多人都宠爱着你……”说到这里我眼眶含泪,说,“江一凡,你跟我不一样,有那么多人都在等着你回去。”
我跟江一凡同是圣心学校的学生,昨天在春游的时候一起被绑架,平时连话都没怎么说过的两个人,就这样被命运牵连起来。江一凡跟很多纨绔子弟一样,养尊处优,目中无人,心地却很纯良,听了我的话,似是微有些触动,说:“舞,说起来,你转到我们学校才一个多月,你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的,班上还真没有人知道。”
我们就读的是上海有名的贵族学校,一年的学费要十个大洋,够普通人家大鱼大肉地生活好几年了。能念上这所学校的孩子都是有些来头的,所以江一凡也顺理成章地把我当成上海滩贵族子弟中的一员。我眨了眨眼睛,一滴泪水掉下来,我说:“我爹常年在外,又重男轻女……二娘很刻薄我,怕旁人说闲话,才送我来读这所学校的。现在我遭人绑架,她怎么会拿钱来赎我?心里怕是高兴还来不及呢。
旧仓库里阴暗潮湿,不时有老鼠出没,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我的手腕被绳子勒得又红又肿。
江一凡看我一眼,英俊的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说:“舞王月,你的英文成绩那么好,我们都以为你是留洋回来的,没想到却生在这样一个旧式家庭里……”他转而又安慰我道,“绑匪要的赎金也不多,才两根金条而已,你二娘说不定会救你的!”
我凄然地摇摇头,声泪俱下地说:“两根金条对你家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对我家来说却不是小数目。我二娘是什么人,难道我不知道吗?”我想说些激励他的话,转而又道,“……绑匪虽然凶狠,却只是为了求财,如果能顺利收到赎金的话,他们一定会放你回去的。”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我与江一凡对视一眼,彼此的表情都有些惊恐。
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条小缝,绑匪从外面丢了一个馒头和一个水袋进来,一言不发地又关门走掉了。我们二人都松了一口气,可是很快又愁上心头——此时我们都已经渴得冒烟儿。但是水袋的盖子是紧紧封着的,我们都被捆着手脚,怎么能打得开呢?
江一凡哪里受过这样的怠慢,咬牙说:“等这些人落到我手里,看本少爷怎么报这个仇!”我看着他的样子,苦笑一声,说:“江大少爷,我们还是先活着出去了,再来想这些事吧。”求生的欲望让我顾不得那么多,眉头一皱就计上心来,我俯身衔起地上的水袋,朝他晃了晃,使了个眼色。
江一凡愣住,随即会意,探头咬掉了水袋上的软木塞。此时我们靠得很近,并且一块儿咬着一个巴掌大的水袋,脑袋几乎要碰到了一起。他看了我一眼,脸颊很快闪过一丝红晕,咕噜一声喝了一大口水,眼睛眨了眨,睫毛上沾染着晶莹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