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啄木鸟》2010年第11期
栏目:外国悬疑推理
在咖啡店等人时,听到邻桌的人在议论:“不知犯人把那个手指扔到哪里去了?”“不会是吃掉了吧?”
我意识到他们是在说弟弟的案子,但让我无法忍受的是他们竟然用那么轻薄的语气。
我的弟弟新山夏树是演奏流行乐曲的钢琴新秀,他的突然死亡,已经让各路媒体大肆“宣传”了一个多月了,因为现在正是媒体的“材料干枯期”——年末年初很少有大事件可以炒作的时期。在这时候发生弟弟这样的案件,自然格外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在过去的一年里,夏树都没有什么音乐活动,这让他的粉丝和身边的工作人员忧心忡忡,可是就在他复出演出结束后却被杀害了。媒体自然不能放过这具有爆炸性的新闻。
案件的焦点就是刚才他们谈论的——各路媒体的报道中都涉及到“凶手将尸体的右手食指用利器切掉,并将其带离了现场”。
对于一个钢琴演奏家来说手指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为什么要将他的手指切掉呢?这引起了人们的各种猜测,同时也让很多人对爵士音乐产生了兴趣。
发现夏树尸体时给人最强烈的震撼的是右手的伤口。弟弟那白皙的肌肤同被利器割开后的鲜红的切口形成了鲜明的对照,直到今天我还是觉得像一场噩梦。
发现尸体的现场是新宿御苑附近新月大厦的二楼,那里以前是一个咖啡店,夏树租下便搬过去住下了。
我到那个房间时是下午五点刚过,透过大门的毛玻璃可以看到光亮。
“夏树,你在家吗?”我喊着,没按门铃便扭动了门把手。门没上锁,从打开的门的缝隙里感到了一股暖气,眼镜一下子就蒙上了一层雾气。
进入房间后,暖色的灯照着空荡荡的屋子,房间里只有一架立式钢琴和一套在二手商店买的沙发,大半个房间都空着。夏树说里面的房间做卧室,其他什么也不需要。
夏树背朝大门坐在沙发上,右手无力地垂落在身后,手被鲜血染得通红。
这时我闻到了屋子里异样的气味——血腥味。
我立刻跑过去,当我刚把手放到他的肩上,只这一下,夏树的头一下子就仰到沙发背上——脖子几乎被割断了。
我条件反射地从后面抱住了他,身体还有温度,但已经没有了心跳和呼吸,全身的肌肉也已经松弛。夏树死了。
我的两手一下子变得红红的,夏树的衬衣——因为是黑色的所以刚才没看清血迹——已经被鲜血浸透了。但是我不顾这些抱住了夏树,把自己的光头伏在他的长发上。
一段时间内我就那么抱着他一动不动,哭了一小会儿,等到好不容易能站起来,还到卫生间去吐了好几次。报警时已经五点多了。
在尸体旁边的地板上有一个刮脸刀和一把菜刀。这些都是夏树的东西。上边的指纹已经全都被擦掉了。刮脸刀与脖子上的刀口一致,而手指的伤口与菜刀的刀刃一致。
根据法医检查的结果,死亡时间是下午五点左右,因颈动脉被切断流血过多而死。如果我再早来一点的话,也许就能够救下夏树的生命。这是我一辈子都痛悔的事情。
“为什么相同的问题要反复多次地问来问去?”我有些不满地对来过几次了解情况的警部补(译者注:日本警察的官衔之一。位居警部之下,巡查部长之上,负责警察实务与现场监督的工作。)说。“是突然想起来的?还是怀疑第一个发现被害者的报案人?如果都不是的话,那么我这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有时间来问我这些无聊的问题,还不如去做更有意义的事情。”
“要得到线索就要进行大量的摸查,很抱歉。”四十多岁的警部补那本来就小的眼睛眯得更小了,“随着调查的进展,会不断出现一些必须确认的线索。”
“调查?真的有进展吗?犯罪嫌疑人有目标了吗?”虽然我的话有些难听,可是弟弟被害所产生的愤怒让我无法控制。
“不,还没有。”警部补低下了头。
“那么,夏树的手指头呢?”
“这个——也还没发现。”警部补的嘴角痉挛了一下,“不管怎样,我们都会全力侦破的。案子一定会破的。拜托,请相信我们。”
警部补抬起了头,两眼红红的。
对我的询问笔录是这样写的:
“我叫高崎春雄,在音乐事务所担任监制。新山夏树是我的弟弟。我们的姓不同是因为我在结婚时随了妻子家的姓。
“夏树是爵士乐钢琴演奏家。在大学时就参加了爵士乐队,是‘大和田四重奏’乐队的成员,经常到各地巡回演出。我担任乐队所有演出的策划和监制。
“今年一月二十二日是个星期日,是夏树第一次独奏的日子。演出地点在新宿三丁目一家叫玛雅的酒吧。我和夏树在午饭后就到了酒吧,做一些准备工作并进行排练。正式表演定在下午四点,演出时间大约四十到五十分钟。”
这是很不通顺的文章,但是作为警察的询问笔录,无论你是用什么语气说的,最后都会被“翻译”成这样的形式。
顺便说一下,星期日下午四点的首场演出有些不早不晚,但事出有因。在这一年中,夏树远离了舞台,准确地说是隐退了。经过一年的休息和准备,决定在新年前后举行复出演出。当然鉴于各种原因,现在还不可能举行非常正式的演出,所以这次可以说是一场秘密的演出——这是本场复出演出的宗旨。观众基本上都是来往比较密切的朋友。正因为是这样一场非公开的演出,所以演出也定在“玛雅”开始营业的五点半之前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