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舅家很古朴,一只偌大的老式茶几,几把残旧的木椅子,一条褪了色的猪皮沙发。茶几上有一个竹茶叶筒和一把精致的紫砂茶壶,六只茶盅。
老舅眉飞色舞:他们都是老城的人尖子,就是挖地三尺也找不出和我们重样的。宋沛娟,我的学生,就是个小牙医,口技那是一绝,专业演员不行。她能学上百种鸟叫,没听说过吧?钟子围,听着像个男的,其实是个中年妇女,中学地理教师,神农架上有多少种植物、多少块石头都在她心里。
小麦:都是女的?
老舅:还有一位先生叫端木惟一,体育馆的象棋大师,也是攀岩健将……
有人敲门。
老舅起身:是沛娟,她最准时。
老舅开门,沛娟用鸟语和他打招呼,老舅也用鸟语和她对答。老舅将白志高、小麦介绍给沛娟。沛娟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拍着老舅:老师,给我拿黑芝麻饼,冲一杯速溶咖啡,加点盐,酸黄瓜再拿一条……
老舅进厨房,回头笑:早就给你备齐了。
沛娟拍小麦:咱一见如故,别见笑,我跟秦老师如同父女,在这儿比在家随便。
小麦笑:宋小姐天真无邪。
沛娟也笑:天真对,无邪不对。我狠着呢,有一次给患者拔牙,忘了打麻药,硬是拔了两颗。
小麦打个寒噤:佩服。
沛娟看着白志高:我该叫你大哥,还是叫老师?还是叫老师吧。
白志高一笑:随便。
沛娟站起,盯着白志高:老师,您张开嘴让我看看……
白志高张开嘴,沛娟看着白志高的牙齿,惊着:老师,你有三颗前倾齿,一颗犬齿,两颗羊齿,你有强烈的倾吐欲,你为人忠诚,又胆小怕事……
白志高点头:说得很对,我天天都想说话。
沛娟又去看小麦的牙齿,小麦后退了一步,但还是张开了嘴。
沛娟:你齿粒细密,但有一颗猪齿,你很细致,可你有时也饥不择食。
小麦难堪:不太准确。
沛娟一耸肩,学一声鸟叫:对不起,玩笑。
老舅端来芝麻饼和咖啡:沛娟,先把你的嘴堵上。
小麦的手机响了,白志高看着她。
小麦打开手机:喂,我不叫小红,你打错了。
手机又响,小麦看了看,关机。
又有了敲门声。
沛娟起身开门,老舅拉住她,说,你猜是谁?
沛娟:钟阿姨。
老舅:不对。
老舅去开门,见是一位中年男子。老舅拍他:端木,你来晚了。
老舅将白志高和小麦介绍给他。端木很木讷,僵硬地跟白志高、小麦握手,和沛娟点了点头,就疲惫地坐在椅子上。
沛娟给他倒茶:端木老师,老没见你,气色有些差。
端木恼怒:我三个学生参加三沟杯大赛,竟然都被淘汰出局,白费了我一年多的心血。他们败就败在不会使相。相,知道吗,只有相才能收拾残局,转败为胜,马是屁,马是孙子,炮是什么,炮也是孙子……
白志高:将、帅更是孙子!
电话铃响。
老舅接电话:喂,谁啊?
电话里的声音很大,加上老舅屋子又小,所以电话里的声音人们都能听见:我腿被汽车轧伤了,正在住院,不能去你那儿了,如果方便的话,你帮我到家里喂喂麦丁犬……
老舅手有些抖:等等,我一会儿就到。
老舅对沛娟和端木抱拳:你们两位和我外甥、小麦呆一会儿,我有急事,很快就回来。
老舅穿衣下楼看见了中年妇女:钟老师,你……
钟子围笑了:我为了让你高兴。
老舅:今儿不是愚人节。
钟子围:和你在一起,天天都是愚人节。
老舅接过花:走吧,进屋吧?
钟子围迟疑了一下:你外甥是什么样一个人?
老舅:作家,出了好几本书,能把人看透。
钟子围:让我帮助他做啥?
老舅:进屋再说。
两人进屋,屋里人都怔了。老舅难堪地笑:我喜欢被人愚弄。
钟子围也笑:我想让他吸点新鲜空气。
老舅将钟子围介绍给白志高和小麦。
钟子围礼貌地和大家打招呼,大家都依次坐好。
老舅一脸的诡秘:今儿让大家来,是让大家和我外甥、小麦小姐一块儿做一件大事情,这件大事情会惊动全世界……
刘小麦看着大家,脸上有些不悦。
白志高在朗读一位死难者的日记:棕色卷毛肌肤很有弹性,这是伟大人种的标志。我应该用诗去赞美她……夜色多么美好,一棵大树的枝杈将月光分成两片,一片属于我和她,一片属于一块褐色的石头……
小麦:别念了,没有太大的意思。
钟子围:这个地方是神农架的北部,一个不为人知的叫丁字沟的地方,地表土壤为紫色,有几处沼泽,沼泽旁边多为乔木,那里的褐色石头,为上古时代的陨石,有资料记载这个地方有野人出没,有一定的道理,以前有人发现有狒狒出现,可能是野人的近亲……
沛娟:狒狒的叫声有可塑性,男狒狒应这样:呦唷——呦唷……女狒狒应这样:呦呦?——呦呦?……
端木:不易用围卒式进攻捕捉,可以用进马诱敌。什么意思呢,几个人深入,诱出单独出没的野人,然后温柔捕捉……
小麦冷笑:太简单了。
老舅不悦:找专家未必有这么好的点子。进神农架的专家学者多了去了,还不都是空手而归,说到底,是他们没有我们这些身怀绝技的人!
白志高狡狯地笑,老舅说得对。现在我们要定出进山的时间。
老舅在地上走了一圈:八月二十六日!还有十六天。
宋沛娟、钟子围、端木举手,白志高看着沛娟也慢慢举手,小麦迟疑了一下,也举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