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啄木鸟》1984年第03期
栏目:外国作品翻译
(续《啄木鸟》1984年第二期)
……可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午休后,佐林通知我说,在沃尔让斯克城外,路旁的森林里发现了盖拉尔德·卡扎科夫的尸体。盖拉尔德·卡扎科夫的死讯使我感到震惊。我还不知道详细情况。行动小组已经奔赴现场,尚未返回。
我想弄明白,我们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什么问题上犯了错误,为什么没能预先采取措施防止这一灾难性的结局呢?
最初,从曙光旅馆那天夜间起,我们就没认为他是个什么重要人物,因而没有对他采取严密的措施。
在我们认为是严重的、头等重要的复杂案情背景中,盖拉·卡扎科夫在某种程度上是被忽视了,退居于次要的地位。我时而让这个同事,时而又让另一个同事去调查他的问题。不,我并没有忘记他,不过与此同时我却万万没想到,在这瞬息万变的形势下,在人的命运和生活环境这样错综复杂的情况下,卡扎科夫竟会占有如此重要的地位。盖拉在公园遭到袭击以后,我曾去过他家。先是同他母亲,后来又同他父亲见过面。此后我明白了:盖拉和尼娜·巴甫洛芙娜始终不想同我开诚相见。他们是有什么事情企图瞒过我,我没来得及侦查清楚,只是打算这样做。可是,他就在我们相识的当天被人杀害了。我离开他家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呢?他是怎样和为什么在夜间去到树林里呢?
佐林说,卡扎科夫是背上挨了两枪被打死的。这是格里戈里耶夫大尉用无线电报话机报告给他的,格里戈里耶夫率领一个侦查行动小组,按照国家汽车检查局值班监理发出的讯号,已经赶到现场。发现尸体的事是当地采蘑菇的孩子们报告给他的,说尸体被匆忙地乱扔些树枝掩盖着。孩子们是偶然碰到的。
现场调查和尸体解剖结果明天才能知道。
难道这场悲剧中有我的过错吗?是啊,只要我昨天再多坚持一会儿,得到盖拉和他母亲的好感,或许这小伙子今天还活着。人所共知,我们这些人都是擅长“马后炮”的,事后聪明,毕竟还是……
是啊,回忆、比较、逐一思考我同伊波利特·安东诺维奇·索列诺夫一家人的会见,现在我当然可以象是透过放大镜一样看到某些东西:尼娜·巴甫洛芙娜怀有某种恐惧,盖拉怀有某种惊慌。但他们为什么会这样,我至今仍不清楚。在我到卡扎科夫家的时候,我没有任何一点事实可以预见,这一天就是卡扎科夫的末日。遗憾的是,把什么都事先猜中料到,是不可能的。莫非这就是我们这行还需要下功夫付出代价的地方?就是我们同事在本行业务锻炼上还不到火候的表现?或者这就是因为生活本身错综复杂、充满矛盾?生活中的一切都无法事先猜测和预料,很难一眼就把生活看透,把它彻底分析明白,人不可能永远正确,也不能每次都找出一个罪人。生活中是有偶然性的……为什么盖拉会出现在树林里?他是怎么到那儿去的?什么时间去的?跟谁去的?是谁把他弄到那儿去的?用什么弄去的?他是在什么时间被打死的?为什么?……问题是如此之多……而且问题还会更多!
罗曼·尼古拉耶维奇刚从现场回来不久。
我们来到了省检察院。“没说的,”戈柳诺夫告诉我,“谋杀地点选择得再合适不过:离道很近,从道上又什么都看不见。灌木丛长得很茂盛,杂草很高,四周到处是枯树枝条。”
“发现什么痕迹了吗?”
“没有。尸体旁边是一条林间小道,小道给踩得很乱。看来罪犯是顺着小道窜上公路的。找到两枚子弹壳。布涅耶夫正研究子弹壳呢。”
“罗曼·尼古拉耶维奇,”我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有一些想法,想同您谈一谈。”
“您究竟怎么看呢?”戈柳诺夫眯缝着眼睛说。
“我看是这样的!苏林案件从各方面来看,都可告一段落。您看,这是一张纸,我在上面画上一个小方块,写上‘克拉斯诺达尔斯克,苏林’然后划个十字把它勾掉。我们之所以还把他留在总的示意图中,只是因为所有的麻烦都是从他身上开始的。”
“我们假定说,您的这个说法是对的。”
“现在画另一个小方块——‘工程师赫拉莫夫’,这个小方块非常有意义。不过,暂且把它放一下,先不去管它,让它留在纸上显要的地方好了。咱们先不往这个小方块上引划任何线条,也不从它这儿往别处划任何线条。这一点您不反对吧?”
戈柳诺夫默默地点点头。
“现在对我们最重要的是第三个小方块——‘中等技术学校学生盖拉尔德·卡扎科夫’。现在必须向您提供某些您还不知道的细节。”
于是,我向这位侦察员详细介绍了走访卡扎科夫家,同尼娜·巴甫洛芙娜和她丈夫谈话的情况,访问索列诺夫家的情况,说出了跟卡扎科夫相识的姑娘的名字,提出盖拉和谢尔盖·罗金、瓦列里·帕霍莫夫、费利克斯·普罗塔林相识的想法。
戈柳诺夫认真地、全神贯注地倾听着。后来突然问道:“您是什么时间到卡扎科夫家里去的?”
“下午。”
“您没有觉察到盖拉要到什么地方去吗?”
“没有。甚至正相反,他露出一副要在家里呆下去的样子。我知道您想要说什么,罗曼·尼古拉耶维奇。眼看着天要黑了,他何苦要到城外去呢?去挨枪子儿吗?他去找谁?还是谁把他勾去的?”
“说得完全合乎情理。”戈柳诺夫回答说。“我所关心的也正是这些问题。”
“我考虑过这些问题,罗曼·尼古拉耶维奇,考虑过……嗯,比如说,我走之后盖拉要去看电影。他走到街上遇见了在公园里露天舞亭附近打他的那些家伙。有这种可能吧?”
“完全可能。”
“他们能不能再次追着他不放呢?”
“未必,不过也有可能。”
“我想也未必,不过也是可能的。”
“可是、”戈柳诺夫微微一笑、“昨天晚上或者昨天夜里,谁也没打过卡扎科夫,因为尸体上没有发现任何伤痕。”
“原来是这样……那就是说没有人打过他……可以设想,一是有人用某种手段把卡扎科夫勾引到林子里的,一是盖拉本人自动去的,自己去的?”
“对。”
“这就是说,卡扎科夫是被某个人蓄意谋杀的。好了,现在,罗曼·尼古拉耶维奇,咱们不妨这样设想一下,本月以来,城里出现的所有重大犯罪活动相互间都有关联。我所说的犯罪活动,是指直接或者间接地同青少年有关系的,或者可能最终是同他们有关系的犯罪活动。我重复一遍,让我们就拿最近一个月——八月份做例子。”
“我似乎明白了您的意思,”戈柳诺夫慢条斯理地说,“头一件是在门捷列夫大街抢劫科瓦列娃的案件。”
“案件发生在八月七日夜里。”我立即答上日期,“怀疑是两个青年干的,没抓着他们,只有某些线索。”
“接着是帕霍莫夫和罗金这两个半大孩子打架斗殴,捅了刀子。”
“这是在八月十二日。打架的原因,这两个人谁也不说,守口如瓶。”
“这也是发生在晚上,打架的动机仍不清楚。在这前几天,就是八月七日,三个身份不明的小伙子威胁女售货员萨蕾切娃:要是她不卖给他们酒喝,就要……您知道不,这几个小伙子现在还去商店不?”
“不去了,再没有得到去的消息。”
“这正是最关键的地方!好吧,咱们再往下看,苏林在曙光旅馆被击伤是在八月十三日至十四日夜里,凶犯还没有捕到。”
“或许是一伙凶犯呢!”我插话说。
“盖拉尔德·卡扎科夫露面了,他在旅馆案件发生一周以后,也就是在八月二十日在公园里被三个青年小伙子狠揍了一顿。”
“又是在晚上,罗曼·尼古拉耶维奇!”
“这三个青年人又没被抓住,跑掉了。卡扎科夫硬说没看见,不记得,也不知道是谁在公园里打了他。最后,是卡扎科夫遭到了悲惨的结局:昨天夜里被杀害了。是谁杀的?不知道……所有这些案件都发生在八月份这一个月里。我说,维尼阿明·亚历山大罗维奇,真的,在所有这些案件中不难找到某种规律性。”
“现在,罗曼·尼古拉耶维奇,如果您允许的话,我就拆开这张示意图。”
“请试试看吧!”
“说实在的,我们有什么根据把帕霍莫夫和罗金打架,抢劫科瓦列娃,卡扎科夫在公园被打、在林子里被杀,恫吓女售货员萨蕾切娃,伤害苏林的未遂犯罪,统统搁在一起呢?”
“都合在一起,当然不值得。但是,把各种表面上暂时分散的、互相孤立的事件联结成为相互有内在逻辑联系的事件的链条,这样做是可能的,也是合理的。不过,为此必须找到一个推动力——主要原因。您明白吗?找到这一系列事件的推动力。顺便说说,我们还有一些‘后备’青年:尼古拉·索列诺夫和费利克斯·普罗塔林。他们一方面和卡扎科夫有牵连,另一方面又跟罗金和帕霍莫夫有牵连;我们已经了解到一些姑娘:皮敏诺娃,亚历山大罗娃,斯涅基列娃。我们应该把这些‘后备’者放到示意图里。”
“可以。那‘赫拉莫夫工程师’呢?”我提出异议,“他现在在这张图里占什么位置呢?大概未必属于青少年的‘功绩’吧?”
侦察员有点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起身朝门口走去,不知为什么拉了一下门的拉手,突然转过身来,对我说:
“可要知道,您自己也能‘推翻’自己呀,不是这样吗?”
“是的。”我笑了笑,“正是这位工程师在这个想法中占据着中心的位置。就是说,谋杀‘赫拉莫夫’可能是全部案件的推动力。我们记得,他说过,是朝他开枪的,结果打到苏林身上了。我们可以相信他的话吗?”
“显然可以。倘若他隐瞒了过去的经历,那他一定否认一切。否认一切!因为把自己牵连到这枪杀案上对他是没有好处的。”
“可是他毕竟承认了是向他开枪的。是说走嘴了吗?是激动的结果?是我向他施加压力之后说出来的?不,工程师并不是那种说话走板,或者是向压力让步的人。他深信,我们一旦要搞他的问题,就一定会搞个水落石出。”
“所以,他才打动了您的感情。”
“正对,罗曼·尼古拉耶维奇!我们这里已经接触到最主要的问题了。有人向工程师开枪,是为了找他报仇。为什么找他报仇呢?是为现在的事吗?不能,现在他是清白的……”
“因此您想说,向他开枪的未必是年轻人,尤其未必是半大孩子,是不是?”
“是的,是的!然而,这全然不是说年轻人没有在某种情况下参与谋杀。比方说,能跟踪工程师的,恰好是半大孩子。”
“这是切合实际的说法……”
“有的人可以把武器枪支交给半大孩子,如果这个人正是要找工程师复仇的那个人呢?他知道工程师的某种秘密——这是没有疑问的。‘赫拉莫夫’四分之一世纪的生活是清白的。那秘密就在他的过去。报仇也一定是为了过去的事。我的想法是:要杀害工程师的,不是他过去的‘战友’,就是他旧日的仇敌。过了四分之一世纪还要报仇,您知道,这可非同小可呀!”
“是的,怀恨了四分之一世纪还要报仇,这家伙肯定是只恶狼……我们就用‘狼’这个词把他标在示意图上吧。”
“不过……这‘狼’与罗金和帕霍莫夫以及卡扎科夫之间可能有什么联系呢?我现在还看不出来。”
“因为它不明显。假如它是隐蔽的呢?还没有被我们发现的呢?”
“可是毕竟……如果‘狼’和青少年的这种联系是我们凭空想出来的呢?”
“这是可能的。不过,假如我们暂时感到的这种联系突然真的在事实上存在呢?您想象得出这伙人会干出什么事来吗?我们有权力忽视这伙人的存在吗?不,维尼阿明·亚历山大罗维奇,您的想法是很重要的。八月份所发生的案件是有组织的。好象有一只凶残的魔掌倾刻间干出一系列的坏事——抢劫,斗殴,开枪,恫吓,杀人……”
“象是一群狼。”我自言自语地说。
“可是,要知道,这群狼为首的总是一只恶狼。您知道不,有一次,案情使得我必须在自然保护区呆了两周,调查猎人被害的案件。所以我见到过狼是怎样驯育狼崽子的,狼崽子又是如何变成大狼的。纪律严得惊人!不服从,立即受到严厉的惩罚。有时候狼崽子疼得嗷嗷直叫,有时候还给咬得浑身是血……不过,狼崽子在‘学习’之后就成了大狼——凶恶,残忍,暴烈,机警,狡黠,好报仇,忠于自己的狼群。我没见过胆小的狼。它们总是厮打到最后咽气才算罢休。狼崽子还好对付,可是等到它们长大了,恶性发作,你对它是死活没治的。即使你斗智能斗过它,可是它那个机警劲儿和凶猛劲儿……”
“那么说,我们可以设想,卡扎科夫也在这个狼群之内啦?”
“眼下我们可以随意设想。”
“这么说,他所以被杀是因为他在哪方面不听话吗?”
“可能是。”戈柳诺夫点点头。
“这样一来,罗曼·尼古拉耶维奇,我们不妨认为在我们市内出现了一只狼,并且不能排除他是工程师的老相识。是他笼络了一伙不定性的,易于轻信的,基于各种原因适于达到其目的的半大孩子。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八月份发生的案件,就其性质而论,种类不一,各不相同。”
“对,是这样,”戈柳诺夫肯定地说,“不过,正是因为案件的性质各不相同,才使我们想到‘狼’还在驯育它的崽子,让它们经历种种考验,经过恫吓,抢劫,流血……似乎在把它们紧紧地绑在一起,操纵在自己的手里,尽量减少暴露自己的危险。”
“能不能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决定把工程师干掉?因为工程师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使他受到被暴露的威胁。”
戈柳诺夫点点头,然后若有所思地说道:“十七、八岁的青年……用一种形象的说法,这是一群年龄很大的狼崽子啦。这样一些狼崽子不仅会呲牙咧嘴,而且会疯狂地撕掉受害者的肉呢。而且和他们在一起的是一只老的,凶悍的头号恶狼,他跟在后面,悄悄地出谋划策。他在实地训练。只怕我们的小青年身边隐藏着这样一只恶狼。所以,倘若我们再拖延时间,恐怕卡扎科夫就不是最后一个受害者了,还会……”
“因此……”我笑了笑,“您想说,快点擒‘狼’吧,比津同志,是不是?”
“对!”
我们制定了一个近期行动计划,并且建立了一个小组,除了我俩以外,参加的人还有:格里戈里耶夫、马克西莫夫、瓦休京和鲍利斯·巴甫洛夫,戈柳诺夫侦察员的见习生。每个人都领有具体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