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干什么?”我被这么不知分寸的问题惊呆了。“我跟您从未以‘你’相称。如果您到现在还不清楚,我在这里做什么,那我就顺便告诉您,当挂号员。您瞧,这里聚集了这么多人。您要知道,这里是门诊部,不是婚介所。人们是到这儿来看病的,可不是像您那样来招摇撞骗的。”
到我这个窗口排队的人,马上响应我,争先恐后地要求那个男子离开窗口,不要影响挂号员的工作。
“波琳娜,我是维克多的朋友!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吗?”那个男子气呼呼地说。他不断高声喊叫压过了背后传来的叱责声。
“怎么又来个维克多?”
“你的丈夫。”
“我的丈夫?您什么意思?我还未结婚呢!”
“可你是结过婚的呀。”
“没有。”我否定地摇了摇头。
这时,排队的人们义愤填膺,他们已经忍无可忍,把那个男子硬是从我的窗口拽走了。
“真是个怪人,纯粹有病。”我低声嘟哝了一句,看了一眼在窗口弓着身子﹑怒气冲冲的老人家,和颜悦色地说:
“您好。您要卡片吗?”
惯常的一个工作日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临近傍晚时,外科护士瓦尔瓦拉走进了挂号室,心急火燎地说:
“波琳娜,主治医生请你到他的办公室去一趟。”
“什么事儿?”我迅速地瞥了一眼表,沉思片刻,又重复了一遍,“你不知道什么事儿吗?”
“我哪儿知道。他的办公室来了一位仪表堂堂的男士。人家在等你呢。”
“要是知道为什么叫我去就好了。”我从位子上站起身来,“是要批评我一通呢,还是请我喝杯热茶?我该怎么办呢?”
“我们的主治医生可没有请人喝茶的习惯。他早已习惯自己品茶消遣。”瓦尔瓦拉急忙解释说,“不过,你不用这么担心,最主要的是别把‘饭碗’丢了,别的都好说。顺便提一句,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据我看,他们坐在那里都挺高兴的。所以,你别太担心了。来,跺跺脚,祝你好运。”
“见鬼去吧。”我马上回了一句,然后走出挂号室,朝主治医生的办公室走去。
稍稍咳了几声,我试图细心倾听门里边发生的情况。然后我鼓起勇气,敲敲门,走了进去。坐在我们门诊部主治医生身旁的是位男士,正是他今天白天断定我和他彼此认识、影响我工作、造成患者排队一时混乱。
“波琳娜,过来,坐下吧。”我们那位曾几何时相当严厉的主治医生,指了指一把空椅子,和蔼可亲地微笑着说。
我刚刚坐下来,我的领导便朝坐在我对面的仪表不凡的男士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波琳娜,认识这位男士吗?”
“不认识。”我否定地摇摇头,“这个我今天已经跟他说过了。”
“这位是瓦吉姆。”
“白天我已领教过了。彼得·鲍里索维奇,他不是疯子,就是把我和别的什么人搞混了。不过,请您相信我,以前我压根儿没见过他。”那位男士拿起几张放在记录桌上的照片,递给了我。
“就是怕你认不出我,才随身带着这些照片的。你瞧,这张照片上我甚至还拥抱着你。你还会说,这不是你吗?只不过在照片上你是留着金发的(你一向是金发的),而现在你是留着深褐色头发罢了。”
“没错,这是我。”我没有掩饰自己的好奇,回答道。我觉得,由于精神过分紧张,身子微微颤抖起来。“那么,这个人又是谁呢?”我指了指站在我身边的人。
“这是你丈夫。”
“丈夫?”
“噢,是的。就是维克多,你曾经那么强烈地爱过他。”
“曾经爱过?”
“噢,不错。你怎么,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吗?”
“不知道。”我忧郁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曾结过婚。我有孩子吗?”
“孩子是没有。你们还未来得及生孩子,可你们俩都想要。”
我仔细地一张接一张地看着照片,眼泪不由自主地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那么,这位男士现在在哪里?”
“哪位男士?”瓦吉姆没有马上明白我的意思。
“啊,‘丈夫’。”不知为什么,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挤出了这个词儿,把我生活中一见钟情的人称做自己的丈夫,我的心情实在太沉重了。
“死了。”
“怎么,他生病了吗?”
“是被人杀死的。”
“天哪,简直太可怕了。因为什么?”
“问得好,”瓦吉姆讪笑了一下,“人为什么会被杀死吗?大概,是因为他们妨碍了什么人。他是做生意的,而生意人难免要妨碍什么人的。”
我看完照片,把它们递给坐在我对面的男士,彼得·鲍里索维奇伸手从桌子里拿出一瓶白兰地,叫女秘书送来三个酒杯。
“来吧,孩子们。我认为应该为这件事喝一杯。不是每一天,人们都能失而复得的。波琳娜,我把一切都对瓦吉姆讲了。”
“您讲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