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了车后我来到门口。迎候我的可能就是这台自行车的主人吧。她七岁左右,头发湿漉漉的,穿一身红色泳衣,上面是几只海豚的图案。
“你是谁?”她问道。
“丹·布罗根。我来这儿见你父亲。他在等我。”
“来人都像你这么说。接着就叫我爸为鲸鱼什么的捐钱。”
“匹兹堡可没鲸鱼。”我这样对她说。这使她冲我咯咯一笑,并请我进了屋。
门厅同屋外一样雅致。硬木地板每周打蜡两次,油光闪亮。弧形的楼梯,扶手华丽,与地板同色调,升至上层,从上面可以俯视楼下的大厅。大厅的正上方是像教堂般庄严的天棚。我去过许多个小区里的许多户人家,发现人们宁可选择三十英尺高的天棚而不要能多出的那两间多屋子,对此我总是惊叹不已。我可是个像林鼠似的、杂七杂八什么都收集的人,所以,我需要所有能找到的储存空间。几个月前有一次停电,我去找手电,竟然找到两张八年级时的拼写试卷。
“是布罗根先生吗?”
我转过身来。卡梅伦·瑞灵长着一头粗糙的黑发,发上透着几缕灰色的条痕。剪理得好像他是照搬1964年披头士乐队的发型,而且从来没有变过。他的脸不完美,却很俊秀,下巴上几粒麻点儿和一处刮胡伤把脸庞显衬得很有个性。他穿着一条炭色裤子,一件淡蓝色球衣,外罩藏青色便装,上嵌金光闪闪的纽扣。或许他还有一艘游艇停泊在房后。
瑞灵领我进了他的书房。他没往书桌后面坐,却挨着我坐进一把同式样的红色皮椅中。他身体这么一松坐进椅中的动作显得他远不止四十岁。从他的肩头往后窗外望去,我能看见室内泳池的一角。不过,没有小船。我们一就座,他就开门见山地谈起了正事。
“我女儿侪思倜倜失踪了。”他说。
“多久了?”
他继续说着,好像没听见我的问话。“其实,失踪这个词用得可能有点过了,只是这几天不见了,而且近来她变得越来越任性了。我猜这任性的根子是随她老爸。”
“你最后见到她是什么时候?”我又问了一句。
“是星期五,五天前。那天上午我跟医生约了,于是就没去上班。我说想开车送她去上学,可她说有个朋友会用车来接她去。她还告诉我说晚上要到她朋友阿什丽家过夜。我正午左右回的家,到天黑一直待在床上就没起来。现在我也不知道她何时走的。”
“等星期六快过完了,我们就寻思着她会在那儿再宿一晚。也没什么不寻常的。在周末我通常很少见到她人影。星期天早晨,我妻子去做礼拜之前给那个女孩家打了电话。侪思倜倜压根儿就没在那儿。也从来没说过要过夜。”
“已报知警察了吗?”
“没有,我觉得没必要闹到这一步。要不是我妻子坚持,我也不会打电话叫你来。几周前,侪思倜倜就曾失踪过三天。那次我妻子倒是报了警,可结果侪思倜倜根本就没跑丢,竟一直跟阿什丽住在一起。那可真叫整光景:弄了辆警车往我家房前那么一停,而我家的这位‘失踪’千金竟像没事儿人似的舞着华尔兹步进了家。实话跟你讲,我们当家长的可没觉得有什么可乐的。”
他的这种大方随便的态度并没有让我感到奇怪。我处理过许多孩子逃跑的案件,这种事绝大多数都是父母对孩子不关心所致。可是这种孩子我依然在找,并把他们带回家。能和家人待在一起的家尽管可能是功能失常,却几乎总是比浪荡在大街上安全得多吧?我掏出笔记本:“阿什丽姓什么?”
“我想是姓龙恩吧。我妻子比我更了解我女儿的那些朋友。这方面所有的信息,她可以告诉你。”
“我也要同她谈谈。你知道你女儿还可能去些别的什么地方吗?”
“布罗根先生,咱们都知道十几岁的孩子会是个什么样儿,尤其是女孩子。我女儿的事呢,我怀疑跟一个男孩有关。而且你也知道新闻媒体可能会怎么鼓捣这事。我可不想让她的名字在公众中遭到恶言中伤。我只想把她弄回来,而让那个男孩被……处理处理。
“你说处理处理,我猜就是指正式指控喽?如果情况是这样,就得用一份警方报告来……”
“我不是指正式指控。”他打断我说,“在你说出你的想法之前,我得先声明,我不是指任何野蛮动粗之举。可我碰巧是在某些特定的圈圈里并非没有点可谓影响的人物;所以相信我:如果事关一个男孩,我会处理他。你只消告诉我是谁。怎么做是我的事儿。明白吗?”
噢,我很明白。瑞灵在对付那些曾惹恼他的人方面,名声颇具传奇色彩。他曾把一家登了一篇对他持负面意见的文章的杂志全部买断,然后解雇了上至执行主编下至守门人的所有员工。我都能想象得出那男孩的父亲会发觉自己在工作中得不到提升;或者这男孩开始申请大学之时会收到一连串的拒收信。至于在助学金方面做手脚,我毫不怀疑瑞灵的能力,他在银行界,熟人众多、业务频繁——耍这种手腕他不会不好意思。可是,他没法借着我来耍手腕了。
“布罗根先生,您想去哪儿?”他在我起身朝门口走去的时候问道。
“我不想为你效劳。”
“您说什么?”
“我不喜欢你。现在如果你想用‘某些特定圈圈里的影响力’来为此整我,那你请便。我会把我从城里到这儿之间的往返费用都记入你的账上。”
我离开书房往前门走去。经过楼梯时,听到有人说了句:“您就是卡姆雇来的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