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唐,拾荒寨中出类拔萃的二师兄,但只三招,便彻彻底底败阵,代价是死。徐满一心要擒老大牛以换回楚翼,看来这如意算盘不易打响了,这传闻中嗜酒贪欢,粗枝大叶的老大牛,实是个可怕对手。老大牛享誉江湖的共有九种兵刃,如今只用三种,已显出互串互换,变化万千的精妙,若九种齐施,威力之巨,实是难以想象,难怪如睡火山般的火麟疯亦倏然一凛,脸露诧色。
浪唐最没法想象的,便是他的命,就只值三杯酒。面对深藏不露的老大牛,徐满面无惧色,反更觉此战的挑战性。老大牛说:“鲜血高粱,更胜十坛烈酒,徐满老弟,敢不敢喝?”徐满说:“刀锋口上的血酒,够刺激。”看老大牛的笑声,似内中另有用意。老大牛说:“火兄,你为我追回灾款,我还欠你一杯,这碗血酒我敬你。”
老大牛亲自赐酒,似暗喻对火麟疯的器重,心头不由暗喜。老大牛说:“嘿,酒是知己,来干此杯。”若这三碗血酒内中并无任何目的,实是多豪气,多令人向往的快事。老大牛的三大弟子素来瞧不起火麟疯,见此景象,自不然内心不悦。徐满说:“好酒。”“老大牛,酒已喝过,就算你不杀浪唐我亦会杀他,你我之事无谓再拖,就来个解决吧。”老大牛唔了一声,说:“你我素无过节,况且是酒中朋友,我根本无心与你一战。”徐满说:“据知老大牛唉不老死第一猛将,只有你,才能换回我的兄弟。”老大牛说:“你说得不错,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乃天经地义的事,但我可没卖掉志气。”
老大牛说:“徐满老弟,你我皆是性情中人,且各有理想,干脆坦白说吧。”“与其盲目作无谓之战,倒不如携手合作,以你的刀霸门,再加上我的牛家军,实力足可与四风抗衡。”老大牛竟在报至尊下属面前说出这些话,难道竟不怕传到不老死耳中?或是他已看透火麟疯的心?对,老大牛很明白,像火麟疯这种人,多年来只默为报至尊卖命,但今日竟向自己阿谀奉承,足见他已决心投靠,已不用担心从他口中泄露了。徐满说:“不用多说,我已有伙伴,你的建议行不通。”老大牛唔了一声。老大牛于江湖上名头甚响,肯温言相邀,已是给足面子,但徐满竟断言相拒,不由面色一沉。老大牛说:“嘿嘿,既然徐满老弟心意已决,但亦不必急于一时。”徐满说:“老大牛,你又想耍什么花样?”老大牛说:“嘿嘿,我老大牛还得在江湖上混下去,而且你向我挑战之事已众所周知,避也避不了。”
老大牛说:“嘿,这样吧,明天正午在穷途有路,不到便有难。”徐满说:“好,但你记着,我只会再等半天。”老大牛一直摆出一副豪迈与满不在乎的姿态,而这正击中徐满的性格弱点,令他无法即时发难,莫非这就是老大牛聪明之处?说完就走,果决而豪气,这就是他?江湖中人,外表与骨子里却往往是两回事。老大牛说:“火兄,名人不说暗话,你刻意亲近,其意昭然若揭,但要得到信任,可不是单凭一两件事便成。”火麟疯说:“我绝对明白。”老大牛说:“以你的才能,我亦相信你有本事得到想要的东西,但必须要付出很大代价。”火麟疯说:“不闻不问,清贫如洗的日子我已尝够了。”老大牛说:“好,够爽快,我位高权重,要来挑战的人无日无之,就像与徐满这一战,我实在没必要冒此险。”老大牛说:“我的好兄弟,你能替我解决这个烦恼吗?”
看回楚翼一面,还老同已经离去,因为楚翼明白赌只是一个借口,所以他放弃再赌下去,不作无谓牺牲。虽然受制于人,但楚翼早留后着,随时有化险为夷的机会。楚翼说:“我可以做的都已做了,剩下来就只有靠你,徐满。”在刀霸门成立不久,楚翼忽要出外,徐满并没有追问原因,因为他知道楚翼绝不会做没用的事。这次楚翼出外,原来是想在各派有任何举动前,尽快将基础打稳。他希望能找得胸怀壮志,却未能一展抱负的少年英雄加盟刀霸门。
一开始,楚翼已找上心目中的人选,一切也很顺利,已取得两人初步应允。但当他进入楼请势力范围,接触最后一个人选时,麻烦终于来了。楚翼说:“剑兄,难道机会来了,你亦想一展抱负,总胜过埋没在楼请吧。”那人说:“楚兄,我大志未酬,自然希望一展抱负,只是。”楚翼说:“剑兄,请你详细考虑吧。”这个被楚翼称为剑兄的少年,手拿一柄打造得极为精美的长剑,到底是楼请何人?那人说:“如今楼请内,报至尊与老大牛的关系有迹像恶化,对我来说,未尝不是另一个机会。”楚翼说:“我也明白,要作这样的抉择需要详细考虑,请记着,刀霸门的大门是开着的。”一人进来说:“楚大哥,外面有一群人逼近,看来是楼请的人。”那人啊了一声。
楚翼说:“不老死这老狐狸消息好灵通。”那人说:“报至尊一向最怕死,所以消息最灵。”楚翼心想:不老死是冲着我而来,以那老狐狸的行事作风,绝不会只来杀我那么简单。他一定有目的,莫非是要擒下我作挟,或是逼使徐满,吞食刀霸门?那人说:“楚兄,我来助你杀出血路吧。”楚翼说:“不,你还是楼请的人,犯不着为我冒险。”“剑兄,请为我做一件事。”“若我一旦落入不老死手中,而他要以我来要挟刀霸门,就请你将这个消息传给落不黄旗的个数新文知道,这样便可以了。”那人说:“就这么简单?”楚翼说:“嗯,拜托了。”那人说:“放心,举手之劳吧,祝你好运。”楚翼与两人的武功虽非髙绝,但以楚翼的智谋,楼请亦要多番截击方能将三人擒下。
楚翼心想:刀霸门的所在处正是四风分界,不老死这老狐狸竟想暗中吞并,无声无息地扩张势力,未免太理想了。以个数新文的智谋,只要知道我处境定猜到不老死图谋,到时定有行动阻止,那不老死便难奸计得逞了。离徐粉不远之处,一所简陋木屋便是火麟疯的家。谁也不会想到,身居楼请第五位的火麟疯,竟过着如此清贫的生活。马翔说:“火大哥,老大牛那杯酒如何啊?”火麟疯无声无息步过,似乎连这唯一的朋友马翔也看不见。
马翔并没有怪责这位朋友,因为他明白这位朋友,而且,他发觉他肩头似乎很重,像背着千斤重担。马翔心想:我早知道,要投靠老大牛是件困难的事,就算要喝他手上一杯酒也绝对难喝。但,为了大嫂与这个家,再难喝火大哥也会喝下去,而且。马翔看着这个老朋友的背影,不期然想到从前他所认识的火麟疯。从前的他,确是人如其名,就如一头身带烈火的麒麟,剽悍神勇,只要报至尊有令,无不尽力完成。楼请能有如此地位,他的拳头功劳不少。
他不但不如现在般死气沉沉,相反更是个充满自信而乐观的人。那年的夏天,他遇上了一生中最爱的女人,一个如珍珠的女子。火麟疯那有空理会她手上的珍珠全副心神只在那比珍珠更耀目的笑容上。採珠女子的目光,终于离开了手上的珍珠。被这个充满刚阳气如烈焰般的俊朗少年吸引住了。失神间,珍珠亦掉回海内。
两人潜进海内,四处找寻珍珠。火麟疯说:“好美啊。”“什么海中美人鱼,洛水仙子,又哪及得上这颗水中明珠。”良久,始终不见珍珠踪影,少年只好失望的呆坐滩边。少女啊了一声。
原来火麟疯早已寻回珍珠,只是将它藏于口中以戏弄耳烛,耳烛既乘且喜,就这样开展了一段浪漫情缘。火麟疯踏进屋内,一点烛光隐泛家庭温暖,令冰冷的他亦牵起罕有的笑容。火麟疯说:“耳烛,我回来了。”耳烛说:“真不知我们这孩子是女的还是男的,睡觉总如此大动作。”火麟疯说:“这女儿就像你从前般顽皮。”
家外的江湖,没有情义,只有弱肉强食。在家内,拥着妻子,看着可爱的女儿,实在太满足了。耳烛说:“对不起。”火麟疯说:“说对不起的该是我才对。”“我知道每次踏出家门,你总会担心我的安危。”耳烛说:“我真没用,每次都叫自己坚强些,忍着眼泪,但总是高兴得流出来。”火麟疯啊了一声,说:“这金钗。”耳烛说:“好看吗?”“是老大牛托人送来的,本来我不要,但他说很难回去复命,我只好。”火麟疯说:“老大牛?”耳烛说:“若你不高兴便还给他吧。”火麟疯说:“不必。”
火麟疯说:“配在你身上很好看,真的美上加美。”耳烛说:“真的?”看着妻子的笑容,虽然她不是爱金,但火麟疯回想这些年,实在没多余钱去买些首饰送给她。火麟疯更明白老大牛这金钗的用意,只要自己能为他解决麻烦,便会有更大的利益。为着自己的性格,多年来不曾奉承过老大牛,以致过着刻苦的生活,但她从没埋怨过半句,只默默忍受着,实在太辛苦了。为了妻子,他脸上再现笑容。他要给女儿最好的生活。他决定加入老大牛的行列,取回这些年来失去的一切。耳烛说:“你又要外出?”火麟疯说:“没什么,只是去多谢老大牛一声而已。”
耳烛说:“火麟疯,还是别去吧,我有不安的预感,明天才去吧。”火麟疯说:“有些事,要做的便要做。”相处多年,耳烛自然明白丈夫的性格,他绝不会单单为着向老大牛道谢那么简单。火麟疯唔了一声。如被说:“爹,娘说这布娃娃能保平安,你带着它上路吧。”火麟疯说:“你每晚也要抱着它才能睡,爹带走了,你岂非睡不着?”如被说:“爹把它带回来不就行了吧。”火麟疯说:“好,我一定把它带回来。”
马翔说:“老大牛绝没有那么便宜无故送礼,定然另有重任。”火麟疯说:“马翔,我们是好兄弟吗?”“若我不能回来,我妻儿就拜托你照顾了。”马翔啊了一声。火麟疯未待马翔回答便已上路,因为他相信这个朋友。雪,又开始飘。
常欢的大门在紧紧关着。内中,全是牛家军的人。红星说:“师父,我已召集其他五位师兄弟与牛家军众兄弟,大家已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发。”老大牛说:“好,想但暂且按兵不动,由火麟疯先动手我们才出击。”红星说:“师父,既已派了火麟疯击杀那小子,又何以再布重兵,莫非没信心?”老大牛说:“火麟疯是头沉睡的野兽,一旦苏醒,威力连我也估计不到,能否杀得了徐满,还是未知之数。”“但最后谁胜谁负也没分别,因为胜利的,只有我老大牛一人。”红星说:“我明白了,不老死招揽刀霸门,除了想扩张势力外,还想牵制老大。”“但阴差阳错,徐满那小子竟自动送上门来,师父就让他们互相残杀,坐收渔人之利。”老大牛说:“这叫反客为主,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不但要削弱不老死麾下的力量,还要将刀霸门吞掉,一举两得。”
红星说:“师父果然英名,我早就看火麟疯不顺眼,待会就让徒儿出马,一斧将他砍成两段。”老大牛说:“红星,不可轻敌。”“紧记一事,火麟疯若非有家室之人,成就绝不止此。”“别忘了像霸独那逆徒,当初谁又可料到,他竟能跻身当世十强武者之列。”十强武者?刀,剑,风,云,乱,笑,问,谁,独,尊中,竟有一人曾是老大牛徒儿?众人脑海不由泛起一个庞大身影,渊庭岳恃,稳立于巨浪中,如海中霸王。
老大牛说:“所以,不要轻视身边拥有内在潜能的人,因为当他爆发开来,力量大得惊人。”破门而入的,是个身材圆润,但胸肌结实的人,面上带着和蔼笑意,而身后的侍从脸如冠玉,文质彬彬,怎样看也不似贴身侍卫,给人极不自然的怪怪感觉。红星说:“妈的,谁斗胆闯进老大牛的地方。”那人说:“别动气,大家心平气和,万事好商量。”红星说:“商你妈的量,闯进来还有什么好说,杀了他。”手下说:“是。”
那人说:“刀剑无眼,又何必大动干戈?”这人于人丛中寻隙游走,竟是矫若游龙,灵巧非常,不动兵刃,不伤分毫的将牛家军击倒。红星说:“妈的饭桶,待我来。”老大牛说:“停手。”“江湖上有谁不知道,落不黄旗的三当家鼓旗相当男老兄,是个永不会败的人。”落不黄旗蓝门之主外分鼓旗相当,男精钢。男精钢说:“老老兄,过誉了。”
老大牛说:“嘿嘿,徐粉乃九流之地,三当家何故徐尊降价?”男精钢说:“哈,老大牛言重了,我此行不过顺道告知你一个消息。”老大牛说:“有什么要吩咐老某的直说无妨。”男精钢说:“贵楼主欲染指刀霸门一事,我们大当家凑巧得知,为免是江湖中人误传,在到此之前已拜访了报至尊楼主。”个数新文的消息,自然是由剑兄处得知。老大牛心想:个数新文知道可麻烦了。男精钢说:“详谈下始知楚翼兄弟留于楼请只为了沉迷赌博而已。”老大牛心想:这笑面虎还在兜圈。说:“嘿嘿。”男精钢说:“而大当家与报至尊楼主竟然雅兴大发,许下一个赌诺。”老大牛心想:说到正题了。说:“是吗?赌骰宝还是牌九?”男精钢说:“哈哈,都不是。”
男精钢说:“赌的是你与徐满一战谁胜谁负。”以老大牛此等老江湖,闻得赌局竟是他与徐满一战,亦不由一愕。男精钢说:“赌注是若你赢了,我们非但割土一万亩相赠,更不再过问刀霸门之事。”老大牛说:“那若我输了呢?”男精钢说:“那就不能再扰刀霸门,而且徐粉一带亦归我落不黄旗所有。”老大牛心想:妈的不老死,赢了可名正言顺吞拼刀霸门,输了则将我辛辛苦苦拼来的徐粉送给别人,对他一点影响也没有。老大牛说:“嘿嘿,有趣有趣,但若我与徐满这一战打不成,那赌约便告吹了。”男精钢说:“这点你可放心,我们已公告天下,任何人若想破坏此战,将成为四风公敌,至死不休。”老大牛再也笑不出了。
雪依然在飘,夜变得漫长。徐满在酒铳找了一所没人的破屋渡宿。面对老大牛这高手,徐满反复思量如何破他千变万化的杀招。若在从前,不消一刻他便已进入忘我境界。但,今夜他却心神不属。一条婀娜动人,如飘雪般的倩影,萦绕他脑际,挥之不去。
连徐满亦不能自控,这不是由于他正值少年,亦不是从未接触过女性,因为在拾荒寨内,亦曾有过对他倾慕而自动献身的女子,但感觉却与今夜大不相同。是北地骄子的冷?还是她与别不同的体香?或是那双攸戚相关的眼神?有还是,还是,徐满无法解释。他只知道一个感觉,冰冷的脸,冰冷的唇,是需要热暖的心。
徐满说:“我来这里是为救自己的伙伴,不是来寻欢作乐的。”“而且,明天的敌人并不简单,一定要全力以赴,只许胜利。”
北地骄子说:“你不怕我?”徐满说:“从没有令我害怕的事。”徐满已不去理会,北地骄子为何出现,更不理会自己的冲动而将会付出的代价。
徐满啊了一声。缠绵一度,醒来彷如春梦,北地骄子已不见了。但这不是梦,绝对的事实。因为北地骄子留下了一个香囊。望着这个香囊,徐满一片混乱,北地骄子为何而来?目的何在?他甚至连她也不知道,更不晓得刚才是情欲的冲动,还是真的喜欢了她?杀气。屋外浓烈的杀气,徐满很熟悉,徐满知道一定是他。
徐满说:“你已考虑过值得出手了?”火麟疯说:“值得。”徐满与火麟疯,恶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