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再快些!不知被河水还是汗水浸透的刘平,浑身冒着热气在野地里拼命地奔跑着。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逃脱,否则的话……他未敢再朝下多想,只是嘴里不住地催促自己,“快,快跑,越快越好!”
天终于黑了下来,刘平再也没有了力气,甭说跑,就是走都难以迈开脚步。他躺在半山坡的一片草丛里喘息着。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跑出了多远,如果那几个警察因车祸都死在河里,恐怕今天还不会有多大危险。若是有一个活的,凭借着现代发达的通讯工具,很快就会形成围捕网铺撒过来。所以,自己还得快逃,迅速离开这一危险区域,逃得越远越好。但现在,光凭两条腿是不行的,还有这手铐,必须得先弄开它才行。一股股清冷的夜风不时地吹过,饥渴与疲劳一起朝他袭来,他不由打了个寒噤。他拨开眼前的草丛,朝山脚下闪烁着灯火的村子望去。今天能否逃得出去在此一举了。如果那些家伙们在这里设伏,算自己倒霉,要是没有,那就是天助我也。想到这里,他抽起两条像灌了铅的腿,猫着腰一瘸一拐地朝村子里摸去。
夜晚的山村安详静谧,一条不长的小街阒无人影,只有两盏路灯闪动的光影。
刘平从没有人行路的北边蹿进村头,突然一阵急促的狗吠吓得他赶忙蹲在一处墙角下紧紧地屏住了呼吸。好一阵过后,未见什么动静,他才起身朝里移动。狗叫声仍然不断,他小心谨慎地走走停停,终于在一处门外堆放着金属材料的院落旁站下。他摸到门上有把铁锁,他迟疑了片刻,便轻轻推了推,里面没有传出任何动静。他即刻离开循着院墙走了一段,然后一跃身翻了进去。他蹑着手脚在院子里每间房前听了阵,当确切地感觉里面没有人时,他才上前推开了一间房门。果然他的判断没错,这是一个小型的机械加工作坊。他心中一喜,不顾一切地找到些工具在台钳上几下将手铐卸掉,在清理干净现场后又到别处搜寻了些吃食,迅捷按原路返回,转瞬消逝在茫茫夜幕之中……
这些警察,真他妈的笨。三天后,用一次偷窃的钱改变了发型并戴上副眼镜的他,坐在南去的火车上暗自窃喜。他心里非常明白,自己之所以能够从警察手中成功逃脱,除了有几分运气外,更主要的则是自己抓住戴洋这个家伙急切想找到那笔钱的心理而精心谋划的结果。首先是自己告诉他们那笔钱有可能是庞彦青支走他俩返回后转移的,从而取得了他们的绝对信任。其次就是自己以熟悉庞彦青的活动范围迫使他们不得不带着他出来进行寻找,这样就为自己脱逃创造了一种极为可能的先决条件。接下来便是自己一次次地向他们提供了那些胡编乱造的假地点,其目的就是为了从中寻找合适的机会。谁知他们硬是没有看出来,结果机会还真像神灵般的出现了。这次偶然的车祸,不但使自己毫发无损,而且还让自己抓住所有人都落水这一绝佳的时机,凭着良好的水性顺利逃脱。想到这里,他望着窗外不住向后闪去的景色,脸上浮现出这些天来少有的惬意。列车在高速行驶着,随着距那个让他心惊肉跳的地区越来越远,全身原本一直紧绷的神经也在一点点地松弛下来。当他刚想闭起眼缓解下拼尽心力的疲劳时,车厢里的一阵骚动顿时又让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旅客们,请将车票拿出来,现在开始验票。”
三位列车员进入车厢后依着座位顺序查验车票,后面紧跟着一位乘警,除了防止逃票者,还警惕地注视着车厢里的一切。刘平紧张地欠下屁股,他想离开座位去厕所躲避一下,但当他刚触及到那位乘警扫视的目光,浑身禁不住一凛,整个躯体随之骤然收缩,背脊就像插进根棍子般僵硬得再也动弹不得。他一时弄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般,简直就像人们常言的那种老鼠见了猫似的,连骨头都是酥的。或许这就是作恶所致,一个人一旦变成一名犯罪嫌疑人,就会像老鼠样永远再见不得阳光。他呆愣在座位上半晌没有反应,直到列车员快要走到他面前时,他一阵痉挛地由不住噎起气来。这一关就是这一关,如果顺利过去就算命大,如果过不去,也是天意,自己认了。他一边思想着一边吮吸住口腔,并紧紧抿上嘴,来竭力改变着自己的面容,然后将脸半偏向窗外。
“同志,你的车票?”女列车员终于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没有回头,屏着气将车票出示在手中。列车员看了眼便转身而去,他刚想嘘口气,紧随其后的乘警却站在车厢中央的过道上,仔细打量着每一个人,足足有半分多钟才慢慢离开。
哎呀,我的妈呀!乘警走过后,他一下子失去自持地紧闭起眼睛,虚脱般地瘫软在那里再也没有了一丝力气。不知过了多久,他似乎才缓过劲来。但他的心依旧忐忑不安地悸动不已。他看了看早已平静下来的车厢,总觉得好像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不行,这样下去自己是受不了的,再说长时间暴露在如此狭小的环境下,一旦出了什么意外必定束手就擒。必须得改变逃离方式,化整为零,分进合击。主意拿定后,他假装无意识地环顾下车厢,安静地坐在那里,丝毫没有下车的举动。二十分钟后,当列车在一个车站停下后,他突然起身直朝车门走去。
他没有走出站通道,而是从站台旁另侧的一辆货车下钻出,紧接着又越过几条铁路,然后才掉转方向在一辆辆列车的遮掩下顺着铁路走了出去。当他不费吹灰之力地走出车站后,立刻叫了辆出租车朝火车开走的方向继续赶路。大约走了一百多公里,在进入与铁路有段距离的一座小城后,他下了车。为了弄清整体方位,他买了张地图,经过斟酌,选择了一家既僻静但又有多条街道相通的中档宾馆住下。
夜,再一次降临了。经过连续几天夺命的奔逃,今天总算有了几分安宁。几乎耗尽全部体力的他本该躺倒就会睡去,谁知他无论怎么都难以入眠。他在卫生间冲了个澡,随后躺在床上燃着支烟猛猛地抽吸起来。他非常清楚,尽管自己现在从警察手里逃脱,但危险却像一把利剑一直悬在自己头顶,随时都有降临的可能。因为自己的逃离一旦被确定后,肯定会遭到全国通缉。所以,自己的处境无时不在险恶之中。当然,最好不过是那几个警察都死了,同时确认自己也死了,那样就会彻底平安无事了。可现在……他望着手指间袅袅向上飘绕的烟雾,陷入了有些绝望的沉思。现在要想安全首先需做到的一点就是不被人认出来,仅凭改变发型戴个眼镜什么的也不是长久之计,必须得先去整容或是偷渡出境,而干这两件事所需要的钱……毫无疑问,只要拿到那抢劫来的二百万元什么都不用愁了。但眼前的景况是这笔钱仍处在被抢劫的区域内。如果现在去寻找就等于飞蛾扑火自投罗网。再说庞彦青一定也惦着这到嘴的肥肉,要是他敢冒被逮住的危险而将这笔钱取走,自己所有的向往也就不存在了。从目前的形势分析,他还没有这个胆量,钱估计还在。所以,现在自己要做两件事,一件是以最大的限度逃离出危险范围,确保自身安全。第二件就是找到庞彦青,除了确定藏钱的准确位置,还可以核实一下他是否一个人将钱独吞。当然,如果两人能够在劫后余生中再度联手大概是最理想不过了。
浓浓的夜色犹如散漫的粒子流样不留任何缝隙地填充了整个空间,让他感到阵阵不可名状的挤压。他警觉地起身掀开窗帘一角朝外观察了阵儿,随后又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当他确认一切安全后,回身一头栽倒在床上,立时像昏死样地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