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傲引着黎斯三人来到不动山庄的后院深处,几人停在了一间竹舍之前,青翠的颜色笼罩了整间房子。楼傲停下脚步,突然开口道:“天舍!”
楼天舍奔到楼傲身旁,不停地绕着圈子,如同快乐的小鸟,楼傲展颜笑道:“天舍,去告诉你二哥,似水城的黎捕头想要见他。”
吴闻在后面又是小声嘀咕着:“好大架子,连面都不露。”楼傲面色一凝,随即又缓和下来,道:“其实,我的二儿子天命是我所有孩子中最出色的一个,从小就是神童,什么东西什么事情他只要看一遍就完全懂了。”楼傲叹息一声,继续道,“哎,可惜造化弄人。天命他偏偏得了一种不治之症,不仅生命受到了严重威胁,而且,他永远只能生活在黑暗里,一辈子不能见到阳光,一旦见光,他就会死。”
楼天舍再一次蹦了出来,面带喜色道:“你可以进去了。”黎斯三人就要往里走,却被楼天舍拦住,楼天舍摇头,指着黎斯道:“不是你们,是你。我二哥说,他只见想要见他的那一个人。”
黎斯笑笑,对身后吴闻和肖凝道:“你们等在这里吧。”而后,黎斯又对楼傲道:“楼大侠,你进去吗?”
楼傲慢慢摇头道:“不用了,他不会想见我的。”说罢,转身离开。
黎斯随即迈步走入竹舍。人还未入,黎斯已经先嗅到了一股莫名清幽的香气,香气袅袅升起,就在黎斯对面的书架之上,是一个很古典的蝶形燃香炉。竹舍中有大片的灰暗,黎斯目光微转,书架之旁,也就是靠近自己的一面墙壁之上,悬挂着一张巨大的图画,画面上有巨大而明亮的太阳,微风吹过的小溪和树林,鲜艳盛开的花朵,几只展翅飞翔的小鸟,而在这幅画的正中有一个女子,一身白色的长裙,侧立在小溪之畔,虽然只有侧面,却已经是风华绝代的美丽。她的身形优美而婀娜,长长的衣摆和黑黑的头发被微风轻轻吹向太阳升起的地方,而女子的目光却静静地注视着图画最偏僻角落,一片看似很不和谐的阴影。
一个瘦弱而淡定的声音轻轻道:“黎斯?”
黎斯望向声音来处,一个身体纤细瘦弱的男孩卷着长长的发,背对着黎斯而坐。黎斯问道:“楼天命?”男孩方才转过脸来。黎斯不由心中一颤,像面前楼天命这般拥有不可挑剔容颜的男孩,黎斯还是第一次见到,而楼天命的面貌竟有几分似是画上女子的容颜。最令黎斯吃惊的是楼天命的左眼,竟是幽深的紫色,此刻楼天命用他的左眼望着黎斯,如同一颗深邃的紫色宝石一般。
楼天命轻轻弹拨,手下丝琴如天上之水一样缓缓流淌下来,洒在黎斯面上,让黎斯有一种超脱尘世的感觉。楼天命的目光却始终停在对面的画面之上,嘴角上扬。黎斯顺着楼天命的目光望去,画面一角,一只遗落在大地之上的青鸟,孤独地仰望着天空渐渐离开的同伴。
楼天命将手移开琴弦:“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黎斯笑道:“或许方才的确有很多问题,但现在我已经忘记了。你弹了一首好曲子。我要走了。”
黎斯转身走到竹舍门口,身后声音突然问道:“你也看到了吧,那只青鸟。你可知道它为什么有翅膀,却始终飞不上天空吗?”
黎斯猛的回身,在楼天命身后灰暗的角落中竟是缓缓走出一人,一个年龄与楼天命相仿的女孩望着黎斯,竟也似楼天命一样生着一双不同常人的瞳孔,碧幽似深邃的潭水。
女孩继续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黎斯只是摇头,女孩再走一步,绕过楼天命,漠然道:“因为青鸟的心不在天空上,当它飞上天空的时候,就意味着它背叛了自己的心。”
“你是谁?”
女孩转了目光又望着黎斯,淡淡笑容美丽而动人:“我叫青蝶。楼少爷的丫鬟。”
黎斯走出竹舍,等候在外多时的吴闻还有肖凝已经迫不及待地凑了上来。黎斯回望一眼身后竹舍,笑道:“我什么也没有问。对于一个一生都无法离开黑暗的孩子来说,我没有必要去问他。”
吴闻赞同道:“也对。他见不得光,当然也不可能和杀人案有什么关系了。不过……”吴闻神秘地压低声音,“捕头,你不怕这些话都是楼傲用来骗我们的吗?如果他说的是谎话……”
“你才骗人呢!”吴闻突然感觉屁股上一疼,却是楼家三小姐楼天舍正气嘟嘟地站在身后,正将一只小脚从吴闻屁股上收回来,楼天舍生气道:“你这坏人,为什么总说我哥哥的坏话,你最坏了,是个大坏蛋!”
吴闻揉着自己被踢疼的屁股,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
黎斯笑道:“对不起,三小姐。我回去以后一定好好收拾这个坏人,替你出气。”
楼天舍这才消气地哼了一声,黎斯看到楼天舍手里捏着一方刺绣的手帕,不由好奇问道:“三小姐,你现在就开始学女红了?”
楼天舍将手帕展在所有人面前,很是得意道:“你看,这就是我绣的。”黎斯望一眼,见绣帕上一朵鲜艳的牡丹绣得十分美丽,而绣帕之上别着的一枚暗色小针则更是精巧,小针后端竟似凤凰之尾一样散射开来。黎斯道:“三小姐,这绣花针好精致。”
楼天舍本是趾高气扬的神情突然一暗,什么话也不说,转身跑向花间小路的另一边。吴闻在楼天舍离开后,终于释放心中郁闷,叫道:“这个小丫头,真是气人,又没礼貌。估计长大了,也没人要她!”
“好了,好了,你和一个小孩子斗什么气?”一旁的肖凝觉得吴闻越发的好笑。
“黎捕头,黎捕头!出事情了!”一个家丁急匆匆地赶来相报。
黎斯三人随着家丁来到大厅旁边的一个偏厅,厅上聚集着不少人,楼傲和楼天凡也在其中。楼傲见黎斯来了,迎一步上去,面容也是带着几分惊恐,道:“黎捕头,严鹰和孙藐,他们的尸首……”
楼傲让出位置,向自己身后一指,“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尸身竟在一瞬间都变成了一滩死水!”果然在偏厅中间,有一滩黄色散发着浓烈臭味的水渍。
黎斯走近,身旁的吴闻还有肖凝也靠了上来,吴闻捏着鼻子道:“怎么可能会突然变成臭水了?”黎斯望着黄水,突然道:“有东西!”
黎斯从身旁家丁手中接过一把长剑,将藏在黄水中间的东西钩了上来,却是一个灰黑色的木胶小瓶,只是此刻只残留了底座部分,黎斯将灰色木胶放在地上,道:“他们不是突然变成了尸水,而是被人在体内下了化尸散。”
“下了化尸散?莫非此刻凶手就在我们中间?”楼傲声音放大,响彻整个偏厅,目光则如电瞬间在厅中每一个人的脸上掠过。
黎斯摇头道:“楼大侠,凶手应该不是此刻厅中的人”黎斯指着地上灰色木胶,“凶手是事先把盛有化尸散的木胶小瓶送进了死者体内,因为有木胶的阻隔,所以化尸散不会立即发作。但是随着木胶被死者胃内分泌的酸水慢慢腐蚀之后,化尸散就流了出来,从而将死者化为了一滩死水。”
“捕头,你看还有东西!”肖凝突然道。的确,在黄水中还有另外的东西漂浮其间,不过颜色也是惨黄之色,所以不容易分辨。黎斯用长剑将惨黄之物慢慢钩了过来,却是两小团土黄色的杂草!黎斯仔细辨别下,不由道:“是魍魉草!看来凶手还是个很博学的人。在目前所发现的十万多种植物中,也只有魍魉草是不会被人体内酸液侵蚀掉的!同样,也不会被化尸散所侵蚀。”
黎斯用剑慢慢将团成一团的魍魉草分开,竟是包裹着两个精致的木头人偶,一个身着红色大氅,面如重枣,鼻如鹰钩,而另一个则是眇了一目。楼傲已经禁不住叫了出来:“是严鹰和……孙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