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井上一郎已经被杀害了,但是他的画展并未取消,而是请了他生前的好友到场欣赏,这是他留给世间最后的风景。夏绪和泰辅也在画展现场,正在调查井上案子的他们,是来观察有没有可疑的人出现。
“来的名人还真多啊!”夏绪混迹在人群中,看着来往的人脸上是何种神色。
“这些画到底哪里好?看上去很平常啊,也不怎么抽象吧。”身旁的泰辅完全沉浸在画展的氛围里,仔细地看着墙上的每幅画,“夏绪,你看这幅画,是不是有点奇怪?”泰辅拉了拉夏绪的衣角。
“葵?”夏绪发现前方熟悉的身影,但又不确定般的开口喊道。
“夏绪,还有泰辅也在啊。”
“葵……葵……你好。”泰辅一看见葵,脸立马憋得通红,磕磕绊绊地问了好。
“嗯,”葵轻轻点头表示回应,然后转身和夏绪说话,“上个月和他一起拍过片,所以也收到了邀请函,我还在想你应该也在呢。”
“那为什么上次和你说案子的时候,不告诉我?”夏绪有些不满,竟然会在这里碰见葵,而且明明葵知道自己在调查这个案子,却什么也没说。
“我和井上上个月才认识,又不熟,就没想告诉你了,”葵拍了拍夏绪,见她不回应自己,笑着哄她说,“生气了?不然等你结束,今天我们在外面吃饭,泰辅也一起去?”
“我……我还要去案发现场拿个东西,组……组长说要看井上的人事联络簿,今天助理打电话来,说……说井上有一本联络簿在写字台的抽屉里。”泰辅一回答葵的话,立刻结巴起来,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
“那我和夏绪先陪你去拿好了。”
“可……可以吗?”
“干吗让葵去现场,你自己去。”夏绪完全不看他们,低头皱起了眉,然后压低声音说了句“没出息”。
“你说什么啊?”葵奇怪地看向她。
“那随你们好了。”夏绪拉下脸来,眉头皱得更深了,她快步往前走,不再和泰辅对话。
“那……葵……”泰辅转身看向身边的葵,准备接受她的提议。但这时的葵,满脸担忧地看着快速离开的夏绪,马上就追了过去,完全忽略了泰辅的存在。
“结果还是三个人一起来现场了。”夏绪在车子里还在念叨,说只要泰辅上楼就行了,但是葵很好奇,所以拉着夏绪也跟着去了现场。
“就是这里吗?那个杀人现场。”葵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屋子问,泰辅已经早一步打开了门。
夏绪点头表示回应,然后开口补充道:“其实现场是不能让外人进来的。”
葵先迈开步伐走进去,“这就是和警察住在一起的福利啊。”她直接停在内厅的中心,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还饶有兴趣地观察着玻璃柜上的木质雕刻。
“你都不怕自己站在尸体上面。”夏绪见她完全不惧怕,反倒觉得有些好笑,语气轻快地问出口。
“我……”
“好奇怪,”泰辅打断了葵的话,一脸认真,“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哎?泰辅发现哪里不对劲吗?”
夏绪并没有像葵那样发出疑问,不在意地叹了口气:“泰辅这家伙,总是说发现了什么,但是从来也没破过案,你就给我安分地去找人事联络簿吧。”说罢伸手在他头上狠狠拍了一下。
“但是真的很奇怪,”泰辅依然唠叨着,然后戴上手套,翻看井上抽屉的资料夹,最后在其中一个小袋子里找到了人事联络簿。
“啊,今天就去吃拉面好了,工作也结束了。”夏绪最后一个走出现场,她伸了个懒腰,和他们讨论着接下来要去的地方。
电梯缓慢地下降,此时三个人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泰辅从刚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之后,就独自思考着。葵的脸色也不太好,她盯着不断减少的楼层数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有夏绪依然在说话,却只是不断重复着枯燥无味的话题,一刻也不让自己停歇。
刚走到公寓门口,先是夏绪的手机响起来,接着又是泰辅的。
“说是案子有了进展,我们要回去一趟。”夏绪挂了电话,一脸抱歉地看着葵。葵摇手表示没关系,推着夏绪的后背催促他们赶快回去。
泰辅和夏绪才回到警局,立刻就被分配了任务。说是在查便当店那条线的警员,经过反复核对,确定了三个井上当晚可能去的场所,这有可能是井上与凶手最后见面的地方。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他们正向三丁目的一个咖啡馆赶过去。久久没有人开口,气氛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泰辅先说了话:“明天去我家吃煎饺吧,叫上葵。”
“要叫你自己打电话喊她。”夏绪踢着脚边的小石子,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的变化。
“帮我喊她吧,你明明知道我喜欢葵,”泰辅一把拽住夏绪的胳膊,手指深深地嵌进去,但是夏绪一声也没叫,“葵虽然像个男孩子一样,其实也需要人维护她。”
“你准备告白吗?”虽然是笑着问出口,夏绪的声音却微微有些失常。
“不是。”这次是斩钉截铁的回答。
“那为什么?别随便扯个理由。”
“因为我想帮她,但是必须先确认。”泰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做好了某个决定一样。
“帮她什么?”
泰辅不再说话。夜晚的风直直吹进他的心脏里,如同针尖般刺进最柔软的地方,他第一次觉得如此无助。
咖啡馆从外面看根本不像在营业,黑洞洞的像会把人吸进去。内厅的照明条件也很差,灯光是暗黄色的,连人的脸都看不清楚。
柜台里站着两个学生模样的人,大概是在这里打工的。一男一女穿着相同样式的制服,夏绪心里暗想,大概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因为这个咖啡馆为了营造暧昧气氛,尽量减少整个空间的照明,客人的脸应该不会被记得很清楚。
不过按照惯例,夏绪还是拿出口袋里井上一郎的照片,用手机的照明灯往上面打了光,摊在柜台的桌面上,同时对两人说明了自己和泰辅的来意。
出乎意料的,那个男生非常确定地表示,几天前的夜晚,井上一郎的确来过这里。
“你确定?”
“应该不会错,”那个男生稍一偏头,双眼盯着照片回忆着,“这位先生当时出去拿了一次东西,回来的时候问我要了咖啡里需要加的奶糖包,但是他一次要了六包,我觉得有些奇怪,就抬头看了他一下,虽然光线不好,但是我记得他右眼下面有一颗泪痣,因为比较特殊,所以记下来了。”
也就是说,这里就是井上一郎被害那晚来过的地方。
“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泰辅像是抓住了某根救命稻草,加紧问了下去,“我的意思是,他有没有给你留下别的印象?”
“他身上的酒味很重。”
“是在你们这里点的吗?”夏绪和泰辅悄悄对了一眼,这个服务生说得不错,那晚在这里的应该就是井上一郎。
“是来之前就喝的……”
旁边的女服务生突然开口打断了对话,她有些紧张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东西,声音拘谨地说:“我想,你们在说的应该就是那晚在13号包间的人,他们走的时候留下了这个。”
——是一个护身符
“是他们忘记带走的?”
“我想应该是不小心掉的,你看上面的线。”女生用手抓着已经被磨断的红绳,摆在夏绪的面前,“这个护身符应该是在大鸟神社求的,我以前去那里的时候也求过一个,上面的红绳子很容易断,如果是挂在包上,很有可能就会掉了。”
“哦,这样啊。”夏绪对那个女生笑笑,然后接过护身符,装进一个透明的密封袋里,“泰辅,你回家记得打电话给我,提醒我明天一早先带这个去化验室那里。”
“知道啦,”泰辅推门从咖啡馆里出来,等夏绪也走出来以后,才放开了手,“你每次都忘记这些,不先送去肯定又会被骂。”
“不然你帮我去吧?”
“我才不要,明天早晨约了人问话的。”
泰辅打开手机,看着刚刚井上助理发来的见面时间和地点,心里再次暗自下定决心,明天一定要把那件事问清楚。
夏绪在车站下车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家,她在楼下的小酒吧独自喝了几杯,大约凌晨一点才拖着摇摇晃晃的身体往家走。此时的葵,担心地在家里来回踱步,不停朝楼下张望。在此之前,当葵在浴室里准备沐浴的时候,家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等她披衣准备出去接听的时候,已经转成了留言状态。
电话那头传来泰辅的声音——“夏绪,明天别忘记先把大鸟神社的护身符拿去化验,晚安了。”
从电话机传出的声音由于被挤压得过细,显得非常奇怪,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对,她自己也意识到不单单是因为声音,那是一种无望感夹杂着恐惧包裹而来。逐渐冷静下来之后,葵默默地回到自己房间,打开抽屉,开始翻找起来。
夏绪和葵到泰辅家的时候,是他妹妹美雪开的门。
“我听说你们要来,已经做好了煎饺哦。”泰辅的妈妈从房间里出来,身上还穿着米黄色的围裙。
“快点进去啊。”这是泰辅的声音,不过却是从背后传来,原来他也才到家。
夏绪刚准备进门,泰辅却突然拉过她,和她耳语起来。
葵从旁边的鞋柜里拿出一双白色的软底拖鞋换上,边往里走边放下背在身上的包。
“夏绪,葵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摄影的?”泰辅放开了夏绪,和她一起踏了几层台阶,换上拖鞋。
“大概是小学六年级吧,我记不清楚了。”
“那以前都拍什么呢?”
夏绪满脸奇怪地看着泰辅,但还是做了回答:“什么都拍,她比较喜欢拍人,小孩子啊,有一面之缘的人啊,总之很杂的,她家里有好几大本相册,我都翻不完。”
“我们明天去她家,当然是要瞒着她。”
“哈?为什么?”夏绪套上拖鞋,小声地询问,还好葵在较远的地方坐下了。
“别问了,明天再告诉你,我知道你有她家的钥匙。”
“工作呢?”
泰辅回过头来,脸上扬起了讨好的笑容:“已经和组长请假了,用了我们每月的补休。”
“你真是……”夏绪拿过桌子上的书,下意识就要打上去,但看见泰辅的妈妈走过来,只好收手,朝葵坐的地方走去。
家里暖黄的灯光,把气氛衬托得很柔和,泰辅看着不远处正开心微笑着的两人,心中一阵心酸。他转过头去,脸色立刻暗了下来,就算紧紧地咬住嘴唇,也无法抑制想要流泪的冲动。
“如果明天真的找到了,那就只能说再见了,葵。”这是泰辅无法说出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