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头部距离地面仅有十几公分,大脑充血得厉害,两旁的景物以惊人的速度朝后倒退。被人拦腰扛在肩头,剧烈奔跑的行进步伐逼得我只能抓牢黑色风衣下摆,以免自己被甩了出去。
就这样大约飞奔了三四个街区,抱着我的人终于停下脚步。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的头脑混乱极了。
眼前的男人定睛注视着我:“刚才你差点儿被人射杀。”他的目光晶莹透亮,面色平静如水。这样剧烈地奔跑,他竟然没有一点儿气喘。
“射杀?”我的人生字典里第一次出现这个词。
“是的。”他将一颗空弹壳放到我的手心里,“凶手携带武器,奥地利造九毫米口径格洛克17式手枪。”
“为什么杀我?”
“还不知道凶手的动机。”
“是你救了我,菜鸟侦探?”
“可以这么说。”他警觉地环顾四周,将我护在身后,“此地不可久留,凶手随时会找到我们。”
“我们?”这人明明与我并不熟识,他的声音听上去却让我感到无比安心。我想赌一把!就像当初离家出走一样,用我的青春为明天赌一把。
“灵子,你愿意相信我吗?”
侦探这种职业,和那些散布在城市各个角落里的小商贩一样,小道消息灵通得很,应该什么都欺瞒不了他。
“阿熏,你真的是个侦探?你,为什么想帮我?或者,你有其他企图?你该不会是……”我想起了我那暴发户的老爸,他向来喜欢干涉我的生活,也许他是老爸派来监视我的?
阿熏摇摇头,说:“这是我的使命。我不能见到人受到伤害袖手旁观,服从人的命令是我的天职。”
“尽瞎说!如果不服从命令,你会死么?”
“不会死,但我会永久性短路。”
他的回答可真有趣!
我们沿着马路一直往南走。路灯越来越稀疏,路边垃圾箱里溢出的废弃物,散发出死鱼般的恶臭。该往哪里逃呢?
一年前的我也像今天一样,被老爸逼得逃离了那个呆了十六年的家。身上揣着500元现金,去追寻我的梦想。
从小我就喜欢唱歌跳舞,渴望成为像叶伊琳那样的大明星,可以出唱片,拍电影,拥有成千上万的粉丝,生活在聚光灯下,被人热爱。哪怕只有一分钟,我也愿意付出下半生来换取万众瞩目的一分钟。
可老爸根本不理解我,他认为我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应该乖乖地呆在学校读书,将来继承他的事业,梦想成为明星简直无异于痴人说梦。妈妈在我十岁时因意外去世了,老爸只有我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他总是说我不务正业,想按照他的意愿决定我的人生道路。他甚至派了两个保镖二十四小时跟踪我,不允许我有丝毫反抗。
逃离那个牢笼般的家,终于让我有种自由飞翔的感觉。
老爸动用了各种手段和关系寻找我。为了躲避他,我隐姓埋名,四处打零工,用赚来的钱购买学习表演的书籍。在没有成名以前,我必须付出艰辛的努力,锻炼自己,说不定哪一天被星探发现,一举成名。到那个时候,我才有资格和老爸说,你瞧,你女儿的选择是正确的!
“菜鸟侦探,咱们要像这样走到什么时候啊?”阿熏走路的频率很快,我必须小跑才能勉强跟上他的节奏。
“凶手对你的情况非常了解,他知道你的住处,所以我们暂时不能按照原有的路线回去。”
“那个临时住处倒并没有存放什么值钱的东西,可我不明白,背包里的碟片为什么会全部不翼而飞呢?”我把背包丢给阿熏。
“背包离开过你吗?”
“当然没有。”背包里装着我全部家当,我可不会便宜了窃贼。
阿熏扬起手臂,一辆土黄色的出租车停在我们面前。
“进去吧。”他打开后座车门,对我说道。
“去哪儿?”
他弯腰坐进前排座位,和司机说了一个我不熟悉的路线:“一直沿着地铁十八号线的方向开,然后过江,把我们在柳丝路放下来。”
我的临时住处离柳丝路不远,可他为什么叫司机兜那么一个大圈子,简直横跨了整个S市。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阿熏朝我笑了笑。他的笑容怪怪的,好像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具体是什么地方。
“菜鸟侦探,你怎么知道袭击我的人不会在那里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呢?”
“人生就是这样啊,充满了猜测、判断和选择。必要的时候,应该冒点儿险。”阿熏从后视镜里望着我说。
他这话倒有些哲理,我想起了老爸。唉,不知道他老人家怎么样了。
两个小时以后,我们又回到了之前遭遇枪击的地方。这次,狙击手没有将枪口对准我,而在我的小屋地板上躺着的那具尸体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我的临时住所好像被狂风暴雨洗劫了似的,屋内的物品乱七八糟地散了一地。那个入室洗劫的家伙在寻找什么重要东西吗?
地板上的尸体是位成年男性,大约四十多岁,双手被齐腕斩断。尸体的旁边掉落着一顶灰色的鸭舌帽。
“你认识他?”阿熏看了眼尸体,将鸭舌帽捡起来。
“不,不认识。不过,我认识这顶鸭舌帽。”
“你在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