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是啊,世所罕见,天降神兽……在座的人纷纷赞叹。
铁定邦早年在西北从军,一次与突厥人作战时大腿被砍伤,落下残疾,不得不退役返回家乡。他颇有古代孟尝君之风,豪迈大度,喜欢结交三教九流,凡是找上门的,不论认不认识,一律好酒好饭招待。同时,乡下庄园内还收留有一帮子门客,其中不少是负案潜逃的罪犯。
叶朗来华山游玩,听见当地人议论铁定邦的事迹,便前往拜访。铁定邦客气地接待,起初只当作普通客人,但聊过几句之后,竟然挖掘出共同话题。叶朗从小在安西都护府长大,结识了许多军营中的朋友,都是铁定邦的昔日同僚。双方越聊越投契,铁定邦十分兴奋,于是专门为叶朗召开宴会,并邀请县令大人冷枫寒出席。
“来来来,大家干杯,等吃完饭去看老虎,哈哈哈。”铁定邦举杯敬酒。
正觥筹交错的时候,一名仆人急匆匆跑进客厅,手里拿着一封信。
“老爷,有人送信,说请您马上看。”
“拿来。”
铁定邦接过信封,撕开取出信纸,只瞧了一眼,笑容登时僵在脸上。接着,他逐渐阴沉下来,恶狠狠怒视仆人:“送信的人是谁,在哪里?”
仆人害怕,哆嗦着回答:“是西街胡傻子送到大门口……”
胡傻子是先天性弱智,每日挂着口水和鼻涕在街上乱跑,只要有人给点儿吃食,什么都肯做。信肯定不是他写的。那个叫他送信的人,十有八九是为了隐瞒身份。
“铁将军,出了什么事?”冷枫寒小心地问。
铁定邦重重哼一声,将信纸拍在桌子上:“无聊之徒!”
所有人都看得分明,信纸是一块白麻布,上面写有几行鲜红的、歪歪扭扭的大字:“十年之仇,今日来报,先X老虎,再X元凶。”
“X”并不是真写着X,而是画了一把刀,刀尖往下滴血。它的寓意很明显,就是“杀”。这是一封恐吓信,写信人要报十年来的仇恨,先杀老虎,再杀养老虎的人——铁定邦。
冷枫寒拿起白麻布,凝神仔细观察。他用手指轻轻抚摸字迹,鼻子凑上去嗅了嗅,然后判断说:“信是用鲜血写的,时间刚不久,有点儿潮湿,有点儿腥气。”
“他娘的,谁敢太岁头上动土,惹到咱们铁家来。我去找那个胡傻子,问清楚捣鬼的家伙,剥他的皮!”一名粗壮的门客大声嚷嚷。受人钱财与人消灾,主人家遇到事情,就轮到食客们上场了。
席间另两位客人则是华阴县的老住户,对十年前的一段往事记忆犹新,此刻禁不住皱起眉头,没有开口。
铁定邦在短暂的震惊之后,很快收起了怒气,盯着白麻布若有所思。甚至连冷枫寒也有些古怪,身为县令,本该对这种非法乱纪的行为有所表示,他却心神恍惚一言不发。
客厅内陷入了沉默,气氛紧张而压抑。只有叶朗在暗暗着急,刚上的脆皮乳鸽要凉了啊,不酥就不好吃了,你们不要这样嘛赶紧开动啦……
“去虎园瞧瞧。”
铁定邦倏然起身,眼里闪耀着精光,一瘸一拐往门口走。是的,他是一个瘸子。
其他人也赶忙站起来离席,跟随主人走出客厅,叶朗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香喷喷的乳鸽,惋惜地摇摇头。
铁家的宅子非常大,占地十几亩,在最东南方有一座园子,是养白老虎的地方。四面的围墙高近两丈,大门用铁栅栏制作,以防止老虎逃跑。
园子里长满了茂密的野草,正对大门矗立着一块巨大的太湖石,东侧栽种有六七棵茂密的松树。看得出,建造者试图模仿真实的山野景象。
靠近西北面墙壁下,有一个用花岗岩人工堆砌的洞窟,作为老虎的家。通常,它晚上在洞内睡觉,白天在外面四处溜达。
这会儿,铁定邦等人站在铁栅栏门外,却未见到老虎的身影。
“刚吃过食,可能在睡午觉。”
一个五十多岁的干瘦老头儿从腰间摘下钥匙开门,解释说。他叫刘老蟹,是虎园的管理员,平时负责照看老虎的生活起居,打理各项事务。
铁定邦招呼叶朗:“叶公子请进,不必担心,小白很乖巧,与人十分亲昵。”所谓“小白”,是白老虎的昵称。
叶朗微笑点头,随主人走进园子。
其余人都是虎园的常客,冷枫寒上任后,也来过几次。大家绕过太湖石,直奔后面的石洞。然而出乎意料,洞内空空如也。接着他们环顾四周,园子不算大,景物尽入视野,哪里都没有老虎。
“小白呢?”铁定邦转向刘老蟹,质问道。
刘老蟹搔搔头,迷惑地说:“半个时辰前我喂完食,就锁上门走了。奇怪,应该在园子里……”
冷枫寒紧张起来:“是不是你忘记锁门,或者小白趁你不注意时溜出去了?糟糕,要赶紧找到它,莫伤人才好。”
“不可能,我保证没忘记锁门,”刘老蟹一口否定,“我离开时,小白正在太湖石前面撕咬兔子。再说,即便老虎能逃出园子,也过不了第二道门。”
虎园的安全措施很充足,在铁栅栏门外,是一条狭窄的甬道,两侧也耸立着一丈多的高墙,老虎难以跳过去。甬道出口还有一扇门,平时上锁。也就是说,虎园是双保险。如果说刘老蟹离去时连续两道门都忘记锁,那可巧合得不像话。
从现场情形看,白老虎自己跑掉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八成是有人做手脚。每个人心头都浮现起刚才那封奇怪的信件:先X老虎,再X元凶……
“大概被写信的人偷走了,他已开始动手。”叶朗猜测。
“哪能偷呢,墙这么高,前面中院里也有人——”
刘老蟹不知道恐吓信的事,絮絮叨叨诉说,铁定邦猛然发怒,挥手狠抽他一耳光。